但,不等她去细想,就听见楚旸冷冷道:“人多了,就是容易闹事。”
“……”
“可见,这天底下的人,还是太多了。”
“……!”
这话一出,商如意如遭雷击,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来,睁大眼睛看着他,而说出这句话的人,仍旧站在窗边,一手执杯,将淡淡的酒香送到鼻端享用,那模样清冷优雅,就像一个仙子在吸风饮露。看书喇
只是,这个仙子的脚下,全都是血!
商如意怎么也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连宇文晔都在告诉她,连年征战,老百姓苦不堪言,尤其三征辽东几乎是扫地为兵,天下的百姓就算不是十室九空,也已经七空,而他,竟然说,天底下的人还是太多了!
商如意忍了又忍,终究还是忍不住,颤声道:“陛下,陛下真的认为,天下人……多吗?”
楚旸慢慢回头看向她,目光更冷了几分。
“不多吗?”
“……”
“你大概还不知道,朕才下令在渤海郡造船,不到半个月,那边的民夫就聚众十万开始造反;还有梁士德、王岗寨的人——这些你应该都知道,宇文晔不会没告诉你;而龙门,去年束端的叛乱才刚被平定,今年,他的堂弟又开始造反,如今已经跟陇右薛氏联合,更是要兵指大兴。”
商如意的头皮一阵一阵的发麻。
看来,宇文晔跟她说的,还是缓和了不少。
若真像楚旸说的,大兴城——也就是大业王朝真正的国都,只怕已经难保,而一个国家连国都都保不住,国祚还能持续多久?
当然,也许是他早有先见之明,营建了东都洛阳,可如今,河北已失,渤海郡也在造反,洛阳在这种时候哪怕还在朝廷的手里,也更像一座孤岛,再继续下去,哪怕孤岛,也会被吞没的!
难怪,难怪这些日子,离开洛阳城的老百姓越来越多。
回想起她第一次跟着宇文晔来听鹤楼的时候,是去年八月,那个时候,虽然城外已经大片荒芜,至少城内还有繁华的景象,这里也还高朋满座,客似云来;可那之后,每一次来,客人都越来越少,甚至上一次,宇文晔带着她来这里吃饭的时候,整个二楼只有他们一桌客人。
这,还不能证明什么吗?
而这,还是“天下的人,太多”吗?!
就在商如意内心刺痛,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时候,楚旸却又回过身来,冷冷道:“朕对这个地方,对这些人,已经失望透顶。”
“……!?”
商如意一怔,抬头看向他:“陛下?”
楚旸突然走到她面前,俯身看着她,那张冷漠倨傲的脸上又浮起一种仿佛三春暖阳般温柔的笑意,道:“你知道吗,其实好的风景,在南方。”
“……什么?”
“朕还在当太子的时候,曾经挥兵灭陈。陈朝虽然孱弱,可江都却有好风景,也难怪,朕数次南下,都险些醉在那里的风景中。”
商如意看着他温柔中又透着些许狂乱的眼神,心也渐渐的沉了下去。
她,当然知道。
那也是十几年前的事,虽然那个时候她还小,可灭陈却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当年,中原南北分裂,先帝楚胤雄才大略,一统北方,而南方陈国的后主却凭借着长江天堑,沉溺于酒色,逐渐腐化在南方的杏花春雨中。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楚胤长臂一挥,剑指江南。
而当时还是太子的楚旸领兵三十万横渡长江,一战,歼灭了陈国所有的水军,直接打到了江都城下,活捉陈后主,之后又并陆续招降三吴、岭南等地,一统天下!
哪怕没有见过那刀光剑影的情形,可商如意似乎也能想象得到,十几年前,意气风发的楚旸站在江都城中,看着自己打下来的这片风景,何等的意气风发。
可现在——
就在这时,楚旸忽的凑到她的面前,两个人的脸几乎快要贴到一起,商如意下意识的后退了一些,但即便退开,也能清楚的看到他两眼微微发红,既兴奋又快乐的神采。
他问道:“如意,你见过南方的风景吗?”
“……”
商如意的眉心微微一蹙。
她想了想,轻声道:“没见过。”
“那,你想去看看南方的风景吗?”
“……”
商如意沉默了许久,终于轻声道:“不想。”
楚旸的眉头一下子拧了起来:“为什么?”
商如意道:“南方的风景,什么时候都可以去看。可如意,还要留在东都城中,等我的夫君回来。”
楚旸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