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擦拭的动作,方才火烧牌位的一幕幕似乎出现在封斩夜眼中,直到清脆的落子声传来,一切都有了答案。
一场棋局,最为关键的一步不是致胜,而是扭转局面,这颗子所落之处,将原本劣势的黑棋瞬间转变为优势,才能谓之为“有意思”。
今日的这场闹剧,不过是一次小小的测试,检验封斩夜是否真的能放弃自己,抛弃尊严,彻底沦为棋子。
而在这一系列的威逼利诱之下,他最终也只能踏上左付鸿为他铺好的路。
他没有可以选择的余地,如今的他也不配选择,唯有顺从,才是唯一的出路。
封斩夜终是将滚烫的茶水一饮而尽,半跪起来,低低地俯下身子∶“听凭左相大人差遣。”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左付鸿缓缓起身,走到封斩夜身侧,居高临下睨着他伏在地上的身影道:“尽快把病养好吧,看你这么虚弱,我也心疼,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希望你不要忘了今日的承诺。”
左相出了后堂,只与左成渝交换了眼神,就自顾自地离去了。
“即日起,撤走驻守别院的府军,日常所用也恢复正常供给,你们能有命活着,还多亏了你们的主子,好好侍奉吧。”
左成渝说完,深深盯了顾青芝一眼,带着道士和府军悠哉地离开别院。
顾青芝眼见他们走远,抽出腰间的匕首割断束缚手脚的绳子,又给其他人松了绑。
被松绑的瞬间,吴方冲到法坛面前,一脚踹飞了香炉,将整张桌子掀翻过去,柳嬷嬷站在一旁黑着脸,却也没有出声阻止。
“一群狗娘养的,把他们淹死在茅厕里都不为过!烧杀抢掠的山贼都没他们做得绝!我******”
看得出他这次是真的被左相父子的行为惹毛了,也不顾两个婢女在旁边,什么难听就骂什么。
秋江秋虹互相搀扶着颤颤巍巍站起身,也是一言不发,直抹眼泪。
唯有顾青芝片刻也不停留,直直推开了后堂的门。
少年仍旧伏在地上,看不清面容,只微微颤抖着,早已脱了力,站不起身。
顾青芝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才惊觉那双平日里清明的眸子染上浓浓的怨恨,死死抓着她的手,笑出声来。
“哈哈哈......一家人?所谓的一家人,竟是赶尽杀绝,却要我顺从听话?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封斩夜觉得自己恐怕是要疯了,他本该流泪,本该大哭,可他却觉得莫名想笑,笑得自己肚子生疼,却如何也停不下来。
顾青芝只觉得心口发闷,封斩夜恨上左相父子,这是她想要的结果,也对她最有利,可当她看到封斩夜这副样子,不免还是有些心疼。
她伸手拢住他的后背,将他放在自己肩头,一下一下抚着,以此平复他的情绪。
说来也怪,不知是累了还是什么,渐渐地,刺耳的尖笑声小了许多。
顾青芝就着这个姿势将少年抱起,绕过屏风把他放回榻上,可少年抓得实在太紧,并没有松手的意思,她索性就将自己与他一同裹进被子里。
“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脊骨被手掌温柔地扫过,耳边传来柔声的安慰,终于让少年平静下来。
怀中的少年抬起眸子,厌仄仄地望着她道:“终有一天,我会亲手弄死他们,为母妃陪葬,阿芝,我要他们死,你有办法的对不对?”
眼前的少年心境悄然间不大一样了,顾青芝深感他的变化,却什么也没说,只伸手将他额前的碎发抚开,点了点头:“我来教你——如何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