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安的事可以缓一缓,不急在这一时半刻。”泰莱真君慢条斯理地说。
苡安显然不服,待要再说什么,泰莱道:“怎么?你是这个月都不想准时下课了吗?”他声音不大,语气却很重,苡安便不敢再多言了。
放课之后,我与往常一样,准备径直回昆仑,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一回头,是南宫明。
“你会昆仑山?我也去,我们同路吧。”
我好奇:“你去昆仑山干什么?”
“去替我爹拜会王母娘娘。”
“拜会...王母娘娘?”我心中奇怪,西王母可是出了名的亢心憍气,除了主持蟠桃大会之外,一般很少与各路仙家交往,平日里别说一般小神小仙,就是天帝来了,见不见的还要看她当时的心境呢,众神诸仙也要面子,闭门羹吃得多了,久而久之也就不大来了,这九重天上居然还有能时时拜会她老人家的仙族?
见我不解,南宫明抿了抿嘴解释道:“下个月是我二哥的忌日,我二哥曾在机缘巧合之下,在昆仑山上修行过几年,得蒙王母娘娘指点,娘娘每年都会托人送沙棠树的树叶来,仙族的习俗是焚烧沙棠树的树叶,可以使灵魂得到安宁,这本是仙族葬仪的最高规制,但我二哥是为了对抗魔族、守卫天界而死的,他配得上。”
“你二哥是...?”
“我二哥曾是武神殿下座下的坎源将军南宫宁,在三千年前的神魔大战中死在魔君寒修的降灵杵下。”
“对不起...”闻言,我有些慌乱:“我不知道...”
南宫明倒是很淡然:“没什么,都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
没过多久我们就来到了九重天的边际,苍梧山。
苍梧山秀峰层叠,巍峨壮丽,风拂过莽莽林海,云彩变幻,这又让我想到了鹤青第一次带我看云海时的情形。
那时的我根本没想到,离开了瑶池,有一天我还能离开烟落居,去看一看更广阔的世界,还以为自己要在昆仑山上呆到踏入虚空,身归鸿蒙为止,。
南宫明望着竹林云海,幽幽地说:“我还记得我二哥的葬礼上,我的父亲母亲和我其他兄长有多么悲痛,三千年过去了,这些悲痛好像都被遗忘了,你说是不是不论生前多么英勇,多么辉煌,一旦死了,总有一天是会被遗忘的。”
“对,”我说:“这么想就对了,所以我们都要好好活着,别总逞英雄,想着别人会感激你,能永远活在别人心里,那都是虚的,一旦死了就什么的没有了。”
南宫明笑笑,正想说什么,此时,我们两个同时看见不远处刑廉又被胖仙君等围住欺负,他们推推搡搡,步步紧逼,直将刑廉逼到悬崖边。
可巧崖边的一棵歪脖子树阻挡了视线,让对方没有发现我们,于是我们赶忙隐匿身形,悄悄观望。
“又是因为你害得琼华仙子被泰莱留堂,”胖仙君抓着刑廉的衣领威胁:“你就是个祸害啊,不死都没用啦。”
苡安冷眼看着一切:“泰莱这个软硬不吃的蠢货,居然屡次三番为了你这样的人得罪我,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我算是听明白了,苡安不服泰莱真君让她留堂,却又敢怒不敢言,只好转头将怒气撒在刑廉身上。
胖仙君一脸谄媚道:“仙子消消气,我看不如就把这小子从这里扔下去,我听说苍梧山的谷底,经常会有珍禽异兽出没,如果碰上火麒麟这样的凶兽,说不定被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他一边说一边故意将抓着刑廉衣领的手向前送了送。
刑廉吓得赶忙抓住胖仙君。
“你干什么?你竟敢碰我?”胖仙君暴跳如雷,直接甩了他一个耳光:“你松开,你给我松开,听到没有!”
性命攸关,刑廉哪里肯放开,于是胖仙君便左右开弓连打了刑廉好几个巴掌,打得他脸都肿了,就还是死活不放手,胖仙君回头看了苡安一眼,苡安神色漠然,以很慢的速度闭了闭眼,算是默许了。
胖仙君心领神会,他开始推刑廉,眼看一松手,刑廉就会摔下山谷。
我正想冲出去阻止,身边的南宫明却比我抢先一步,他随手摘了一个树上的果子丢过去,恰好击中胖仙君的手,胖仙君一惊,猛然放开抓着刑廉的手。
刑廉瞪大了恐惧的眼睛,向后倾倒,随后他伸出手,一把抓住胖仙君想将他一起带下去。
胖仙君显然没想到一直逆来顺受,不敢反抗的刑廉会这么做,这下轮到他露出惊恐的表情了。
因为当时除了他之外,没有人看到刑廉的脸上划过的一丝阴鸷的狠厉。
千钧一发之计,南宫明奔到山崖边上,纵身一跳。
仅仅过了片刻,我倒吸的那口冷气还没来得及呼出去,他们三个就踩在南宫明的佩刀上缓缓升上来。
苡安见事情败露,立刻转头就走。
南宫明朝她喊:“苡安,你把仙族的脸面都丢尽了。”
苡安:“现在哪儿还有什么仙族?帝后同治,共享九天,你忘了吗?”
“站住!”我大喝一声。
苡安立定,转过身来,神色如常,好像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做错。
我咬咬牙,极力克制住自己想把她打一顿的冲动,说:“刑廉虽尚未位列仙班,但他在天神院修行,迟早是要任天职的,谋害准天官是什么罪,我想你比我清楚?”
“谋害他?”苡安哈哈大笑道:“你们谁看到我谋害他了?”
当然了,不用她亲自出手,自有人替她干脏事。
果然,她的那群跟班立刻摇头:“没有,没有,你诬陷琼花仙子,才真是该当何罪。”
“位列仙班?就凭他也配!”苡安挑眉,轻蔑道。
我不自觉得攥紧了拳头。
“怎么?”她嘲笑道:“想动手?”
“你连妖身都没蜕化完全,灵力低微地可以忽略不计,你能打得过谁?”苡安耀武扬威道:“我们走!”
她说的没错,我太弱了,我救不了火麒麟,也无法伸张正义,保护刑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凶手和她的帮凶们大摇大摆地离开。
南宫明扶起刑廉,他虽然被南宫明救下了,但身上各处都伤痕累累。
“你没事吧。”我上前询问。
邢廉摇摇头,什么都没说,只放开搭在南宫明脖子上的胳膊,自己一瘸一拐地向前走。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仍不住朝他喊了一句:“为什么不反抗?你就那么怕她吗?”
“你可以还手,可以告诉院长告诉仙师,就是因为你一次又一次容忍,他们才有胆子变本加厉地欺负你,你真的想一直这样活下去吗?”
刑廉停下脚步,没有回头,站了一会儿,低下头沉闷地说:“如果反抗有用,我也就不会吃那么多苦头了,反正我也已经习惯了,你们不用管我。”说着拖着受伤的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