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枫也告退:“属下去军中视察慰劳一番,就先告辞了。”
鹤青笑道:“你也不必如此勤勉,这才刚回来,且让他们松泛松泛,你一去,可不又拘着了?不如明日再去吧。”
“是啊,这都到饭点了,慕枫将军再努力,也得吃饭吧,总不能真的废寝忘食,饭都不吃了。”我盈盈一笑。
慕枫有些无奈,看上去是真的很不想呆在这里,但又推脱不掉。
我让荣芊荣杉帮忙整治了一桌子吃食,还拿了些昆仑山上摘的水果,端来时见到杨天佑正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我笑问道。
大殿悠悠焚香,帘子一掀,带进一股子寒气,与烹茶氤氲的雾气缭绕在一起,青翠的茶叶经水一冲,带了一点点光泽,颜色更加嫩绿饱满。
“在说三千年前的神魔大战呢,”杨天佑两眼放光,唾沫横飞:“武神殿下战无不胜,横扫千军,几乎以一己之力扭转战局,种种英勇事迹至今仍广为流传,为将士们称颂。”
鹤青端茶杯的手停顿了一下,脸被蒸腾的茶气遮挡,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
“尤其是华音谷一战,双方厮杀激烈,死伤惨重,听说那里地理位置险要,易守难攻,是进入魔宫的最后一道防线,有大批魔军死守在那里,更是由魔族公主夜叶心亲自领兵,天兵久攻不下,最后是殿下最后将魔族公主逼入绝境,并将她打败的,传闻可是真的?”
听到夜叶心这个名字,我端着果盘的手不自觉地一颤,心头不知为何,隐隐作痛。
“她是叶心公主的女儿!”
“她是叶心公主和那个卑劣之徒的女儿,她身上流着肮脏的血!”
镜湖森林中,衡武与寒修的咆哮在我耳边回荡。
尽管事情过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那可怕的死亡威胁带来的寒意仍使我下意识打了一个冷颤。
“你冷吗?”鹤青问:“要不要去换身暖和的衣服来。”
我摇摇头:“没,没事。”暗自扣紧了手指。
杨天佑兴致不减,继续说道:“听说那魔族公主一死,魔军士气大挫,在暗河边抵挡天兵的魔尊得知其死讯,当场气绝力竭而亡,魔军由此一败涂地,溃不成军,天兵这才一鼓作气,消灭了魔族主力。”
“有传闻说...说那魔族公主乃是...乃是神魔两族结合所生,天赋异禀,魔功了得,殿下究竟是怎么打败她的?”他锲而不舍地问。
鹤青轻缀一口茶,默然不语。
慕枫道:“目未所睹,不可轻信,传言未必是真的,事实并不像你...”
“慕枫,”鹤青轻喝一声:“够了,不要再说了。”
“天佑,你也累了,吃点东西,早些去休息吧。”鹤青平和地说道。
杨天佑终于看出鹤青似乎并不太想提及当年之事,张了张口,神色略显惶恐。
这天晚上,我本想给刑廉送药,荣芊进屋传话,说武神殿下想听我弹琴。
“听我弹琴?宫里那么多仙乐师他想听我弹琴?”我知道这不过是他盯着我多练几遍《安灵曲》的借口,却也不好当着旁人的面违逆他,只得无可奈何地去了。
这下雪天大晚上的,不是平白折腾人么。
我气汹汹地跑到书房,正要兴师问罪,门一打开,只见鹤青换了一身轻薄便服,在静室里捧着书昏昏欲睡。
看着他疲惫的样子,我忽然有些揪心,鹤青睡梦中都眉头紧皱,也不知是被什么梦给魇住了。
我取下他手里的书,又给他批了件衣服,点起安神香,净手后坐到琴前开始弹奏起来,我的琴技并不高明,别说和白雅洁比了,就是和普通的仙乐师比,都是及不上的。
随着我的弹奏,鹤青似乎是放松了不少,神色没那么紧绷了,但我却如白天修炼时那样,有些心绪飘忽。
昏暗的灯,漆黑的夜,细密的雪...
一切看似平静安宁,我却突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抽离感。
我是谁?
这是哪?
我为什么会坐在这个地方弹琴?
悠扬的古琴在我手里变得越来越激烈,直到发出“铮”得一声,尖锐刺耳的声响。
琴弦断了。
鹤青被琴声惊醒,坐起来,刚要说什么,却见听慕枫急切的声音从屋外传来:“殿下!殿下!”
风雪随着他推门而入被带进来,屋子里一下凉了不少。
“怎么了?”鹤青问。
“东荒,东荒出事了。”慕枫低声说道。
“什么?”
他们这才刚平定雨师国叛乱,从东荒凯旋而归,怎么又出乱子了?
慕枫拿余光瞟了我一眼。
“不必避讳阿善,快说吧。”鹤青道。
“回殿下,我不是避讳觅波仙子,是...是她师父...”
我与鹤青同时站起来。
“我师父怎么了?”
“玄女娘娘怎么了?”
我俩几乎异口同声。
“她...她被人偷袭,受了重伤,昏迷不醒,刚刚由龙族三太子护送回天宫。”
我大惊失色,什么人敢偷袭我师父,居然还能得手?
“原来先前鲛人族是诈降,假意投诚,待天兵退去后,重新集结,于今夜攻破雨师国。”
鹤青眉间的川字越发深了:“以鲛人族的军备数量,就算是卷土重来,也绝无可能在一夜之间就打败雨师国。”
“回殿下,是...是有人里应外合,于酉时打开了雨师国都城的大门,并在城中放火造势,雨师国士兵没有防备,守城将领还被一支冷箭射瞎了右眼,百姓见城中起火,以为都城已被叛军拿下,纷纷放弃抵抗,这才...”
“酉时。”
便是我们围炉煮茶之际。
想来那远在东荒的雨师国国民也刚结束一日劳作,正在要享用他们的晚膳,却没想到祸从天降,飞来横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