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极力压制着,我只怕是要叫出声了。
“就是那个一直跟着你的小鲛人,我注意他很久了,我以为是你带他来的。”鹤青云淡风轻道。
什么?
背后偷窥的居然是景义?
我不是让他在船上呆着吗?
景义自以为躲藏得很好,被我纠出来的时候还还有些不敢相信。
“你怎么跑来了?”我没好气地叱问。
“我...我就是有些担心...所以想来看看。”景义弱弱地说。
看他胆怯讨好的样子,我又有些不好意思
“你啊,真是不听话,城里现在这么乱,你一个小孩子到处乱跑,遇到危险怎么办...”
我正教训他,景义忽然抓着我的说:“姐姐...”
我以为他是想求饶,没想到景义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看到爹爹了。”
“你爹?”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还是鹤青提醒:“景延长老,是你父亲?”
景义茫然地点了点头。
“那你为何不去见他?”鹤青又问。
紧接着来景义说了一句顶顶骇人听闻的话来。
“可我爹爹,已经死了...”
“我亲手埋的他。”
这听起来不可思议的话,却像是一击雷电闪中了我,很多事逐渐在我眼前展开,串联成线索的一环。
我与鹤青回到原处,看见越妍站在空地上,面朝身后一间破旧的草屋。
“越妍。”我喊了她一声。
她缓缓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古怪的笑。
“姐姐,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久?”
我没有回答,说道:“有件事,我想问你。”
越妍冲我一笑:“姐姐问吧。”
“舟珍珍呢?”我也笑,问道:“她去哪里了?”
越妍的脸色骤然一变,旋即又恢复如初,轻声说道:“她在西门外的荒岭。”
“你是说发现孩子们的那个地方?”
越妍点点头:“嗯。”
“你怎么把她一个人留在那儿了?多危险啊。”我说。
“她走不掉的,”越妍的笑容越发诡异:“她受了伤,只能留在那里。”
“受伤?”我提出疑问:“你们是遇袭了吗?”
“没有。”
“那是怎么...”
越妍闭口不言,只是笑笑。
“你们不是朋友吗?”我步步紧逼。
“朋友?”越妍付之一哂:“她在龙宫对我见死不救之时,怎么不说是我的朋友。”
“所以你是在报复她?”我歪着头问。
“我们鲛人的处境如此艰难,向来都是只顾自己过活的,能生存下来就已经很不容易,哪儿还管得了别人。”
越妍的话看似理所当然,却又无不透着冷血。
说着,她便要走,我一个箭步上前,抓着她的肩膀说:“那我们就去走一趟,把人找回来吧。”
我的声音不大,语气却很重,颇有挟制的意味。
将越妍带到荒岭,我问她:“人呢?”
越妍似乎是知道她的真面目已经被我发现,索性不再装了,摇了摇头说:“大概是活不了了。”
“兴许尸骨都已经不在了。”她用最平淡轻柔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越妍一凛,抿了抿嘴唇,目光犹移,不再是一副笃定的神色。
“姐姐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是景义和你说了什么吗?”见交待不过去,越妍开始转移话题。
“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开始。”我说。
“什么?”越妍嘴角一颤,呼吸仿佛都停滞了,看我的眼神也变得越发晦涩艰深,眸色一闪,似有万千情绪起伏。
“我去过皇宫,见过鲛人的住处,鲛人以前生活在海里,偶尔上岸,习性与寻常的雨师子民不同,鲛人住的地方大多潮湿阴暗,会有海水的腥臭味,这也是你们不受待见的原因之一吧?即便你们已经在陆地上生活了上千年,可这与生俱来的生活习惯却是无法改变的,所以连富丽堂皇的皇宫在被你们占据后,也变成那个样子。”
我看着她,眼底含着笑意:“可你不一样,你在寒涧岛上的住处明亮干净,也无鱼虾或者贝壳一类的残骸,我猜你并非纯血鲛人,对吗?”
越妍嘴角下沉,缓缓抬眼,脸色复杂难明,目光掠过一丝狠厉。
看来,我猜对了。
“姐姐果然聪慧,怪不得天界武神和冥界鬼王都对姐姐如此眷恋不舍呢。”越妍笑道。
她故作不经意地朝洛梓弈和景义藏身的地方瞟了一眼。
既已被发现,也就没必要继续再躲躲藏藏了,洛梓弈从树后走出来,景义紧跟在他身后。
“诸位也请现身吧。”我朗声道。
“噗”得几声,景延等几个鲛人凭空显形。
“爹!”景义激动地喊了一声,景延却是一脸漠然,无动于衷。
越妍见同伴现身,转身便要在。
“去哪儿?”我高声问道。
越妍侧身道:“你不是想找舟珍珍吗?我带你去啊。”
绕到荒岭的西南侧,有一个巨大的木碑,山风拂面,白絮飞扬,仿佛葬仪用的锡箔。
仔细一看,那木碑深入土内,竟是由一棵巨树直接砍伐而成的,上面未题一字,是座空碑。
这里虽然没有十里坡那般阴气深重,浓雾弥漫,但也萧索荒凉得紧,人烟罕至,满目荆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