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降落在池边,担心鹤青,却又不敢靠近。
他风尘仆仆地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疾步奔向我,我却十分自惭形秽,怕他被我的样子吓到,怕他觉得我是怪物,于是拼命朝他低吼,想将他赶走,但鹤青不为所动,缓缓向我伸出手道:“别怕,没事了,有我在,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强烈的龙息朝他喷去,他仍是不退,我只好朝后退缩,一边继续嘶吟。
“阿善,别再推开我了,”鹤青满身是血,颤抖着靠近我:“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放弃你的。”
泪水夺眶而出,大颗大颗滴落,等回过神来我早已泪流满面,主动凑上去,蹭了蹭鹤青的手表示亲昵,他终于笑了,眼含泪花。
“不知道他死了没有,”鹤青转而严肃地看向空桑池:“等我下水去看看。”
我连忙阻止,表示他受伤太重,再水下更不是烛龙的对手,还是由我去,虽只是低沉的呜啼,但鹤青好像听得懂似的,犹豫片刻一把抱住我说:“那你小心点,以防他的陷阱。”
我点点头,转身冲入水池。
池中哪有烛龙的影子,我震惊于空桑池的深不可测,连烛龙这样的巨物都能全部吞没,且难寻其踪。
我忽觉腹传来一阵痛感,一道暗流形成的水柱击中我,疼得我头晕目眩,龇牙咧嘴,一串串狂吐泡泡,低头一看不知何时下方竟有无数暗流漩涡形成方阵,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墨色的水流将池水染黑。
而水底的激流阵启动了,我就这么在目不可视的情况下遭到了埋伏,甚至都无法反击。
我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一切都是烛龙的阴谋,他既能设伏,就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我要对付的不是这些陷阱,我要对付的是他,只要将他除去,这些障碍根本不足为惧。
“噌”地一声,我仿佛听到我的心弦拨动,又像是《安灵曲》和三清铃同奏。
登高望远波浪小,凌空始觉海波平。
我就是我的全部,我在世界在,我灭世界灭。
一瞬间,我发现我能看到生命的流动,哪怕是极细微的水中浮游,能看到水草在这暗无天日的池底也在拼命汲取太阳的光辉,我能看到能量流动的路径。不是用这双眼睛,而是用我的心。
这是一个全新的视角,把我打开了一个新的境界。
我感受到在水池深处,有一股邪恶的力量团聚在那里,虽然它在舔舐自己的伤口,但仍然蠢蠢欲动,它觊觎我的力量,想将我吞下,来疗伤以及破镜。
正是因为其贪婪,让我很快注意到了它。
在那里!烛龙必定在那里!
我奋力一游,突击猛进。
烛龙显然是没预料到我能发现他,惊得激起一池水,池底淤泥搅动,原先墨色的池水猛然间倒流回烛龙的体内,我又隐隐约约能看见东西了。
只是我不知道在水中我应该怎么对付烛龙,我想学他的样子调动暗流形成漩涡,但不太成功,龙焰也使不出来,只得与他短兵相接,近身互搏。
烛龙死死抓着我,与我扭打在一起,尖利的指甲刺破我的龙鳞,直扣到肉里,疼得我止不住狂啸暴怒,一丝血洇出,在水中弥散开,打斗十分激烈,没过多久我就遍体鳞伤了。
看着身上的龙鳞片片剥落,我再次被愤怒迷了神志,水流在魔气的催动下变得听话,随我心仪而动,而那些鳞片在水流的激荡下疯狂旋舞,终于在水中形成了同样的漩涡,在充分蓄力后齐发,终于变成了刺向烛龙的致命武器。
大量鲜血涌出,水再次变得不再透明。
“阿善!”岸上的鹤青正在焦急地呼喊我。
我发现力竭后重又变回人形,并且在没了龙水中呼吸的本事后迅速下沉。
随后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把我捞上岸,我这才得以大口呼吸。
我与鹤青浸泡在血水中,激动得抱在一起,被湿透的衣衫贴在身上,我和他越拥越紧,像是要嵌入彼此的怀里,然后融为一体似的,鹤青的鼻息拂过耳廓,双方滚烫的身体使得身上水汽蒸腾,氤氲缭绕。
不知是出于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是几番劫难的委屈,汹涌的情绪再难抑制,我禁不住大哭起来。
我就这样哭着和鹤青拥吻在一起,他的唇贴上来的时候,我的脑中一片空白,眼泪,细雨,池水,化作一摊潋潋水光,淹没了我,周围的世界褪去了颜色,只剩心中一片淋漓,唇齿交融间,细细琢磨,这醉人的感觉,触及内心最柔软的位置,让人渴望更多。
“阿善,阿善,不要走,不要离开我。”鹤青在我耳边呜咽,这让我怎么受得了。
我们都如此贪恋这片刻温存,舍不得放开怀抱,仿佛两个孤独的灵魂,终于在彼此这里走到了安慰和归属。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我们都累了,气喘吁吁地趴在岸边,彼此相视一笑,过了片刻一丝忧愁又爬上眉间。
此时,上方天光乍泄,很是刺眼,兴许是感到一丝恶意逼近,錾月居然未等我号令,自己冲了出来,只听“铮”得一声,刀锋抵上了一支青钢色长枪。
我瞪大了眼睛,抬头一看果然是宁喻。
与他并肩而立的则是苡安和杨天佑。
宁喻还是那般嚣张偏狭,不过这一次狂妄中多了一点兴奋,目露精光,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下去。
“觅波仙子勾结魔族,修炼魔功,来历不明,身份存疑,如今看来,证据确凿,来人呐,给我抓起来,带回天庭细查!”宁喻呼喝道。
每当他耀武扬威之时,他的大小眼总是特别明显,看上去十分狰狞。
我忽然笑了,怪不得苡安在透露烛龙的藏身之处后就消失不见了,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