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他可以整夜不睡。
可现在……
他放下手中的帛书,伸了一个懒腰。
“子孟,京兆狱的事情,怎么看?”
京兆狱发生命案,狱卒死伤加起来五十余人,几乎占居了京兆狱全部吏员的八分之一。
try{ggauto();} catch(ex){}
死十八人,绝对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如果再加上那十三个贼人加上一个狱掾……
一共死了三十二人!
这在京兆狱的历史上,从未有过。
但奇怪的是,发生了这种事情,满京居然无人讨论。
朝堂上的大臣们,也都是效仿金人,三缄其口。
若不是京兆府直奏汉帝,汉帝有可能今晚都不知道这件事情。
但是,他又很平静。
看完了京兆府的直奏后,便抛在了一边。
子孟,大名霍光。
霍去病同父异母的弟弟。
霍去病死后,霍家最受恩宠的人是霍去病的儿子霍嬗。
可惜,霍嬗年纪小,受不得这种恩宠,十岁病逝,自此霍去病一脉彻底断绝。
汉武帝随即把这份宠爱放在了霍光的身上。
最初,霍光凭借门荫入仕,一上来就被选为郎官。
当时,霍光不过十几岁年纪。
有人说,他是借了霍去病的光。
但霍光入仕的时候,霍去病已经死了。
或许,这里面的确有霍去病的原因,但是在霍嬗活着的时候,霍光仍凭借能力,取得郎官之职。
霍嬗死后,汉武帝把对霍去病所有的宠爱,都给了霍光。
于是乎,霍光出入禁中二十余载,历任侍中,奉车都尉……今年更被拜为光禄大夫。
朝议之时,霍光必立于汉帝下首。
朝议之后,汉帝会拉着霍光处理公务。
以至于太子刘据,对霍光也是极为嫉妒和羡慕。
如果从霍去病的关系来说,霍光是刘据的表弟,两人相差不到一岁。
但刘据和霍光的关系并不融洽,甚至有些疏远。
而这其中的缘由,无人知晓。
乃至于外面有传闻说,霍光得罪了太子。
但,霍光的地位,却蒸蒸日上,稳如泰山……
京兆狱发生的事情,霍光也看到了。
他也没说。
而是默默陪着汉帝处理公务。
当汉武帝开口询问的时候,霍光心里叹息一声,暗道:终于还是来了。
“此乃天家家事,光不敢置评。”
汉帝闻听,却笑了。
只是他的笑容,让人发冷,是从骨子里发冷的那种笑容。
“子孟说的不错,此乃朕的家事。”
他叹了口气,拿起京兆府送来的直奏,又看了一遍,一遍看,一遍冷笑。
“子孟知晓此乃朕的家事,偏偏有人想要插手朕的家事,你说怎么办?”
“天家家事,岂容他人置评。”
“说的没错。”
他抖手,把帛书丢在一旁。
“太子,太不成器。”
霍光低着头,在空白帛书上写着什么。
“两个私幸子,都骑在了进的头上了。连弑兄这种事情都能做出,端地是凉薄至极……子孟,你与据传句话,就说家门不幸,何以治天下?断了那两个小崽子的狼爪,好生在家自省。若是想不明白,那就连他一起,老老实实待在太子宫。”
“喏!”
霍光闻听,忙起身说道。
“长安县,叫什么名字来着?”
“孙忠,堂阳哀候之孙,堂阳侯孙德之子。孝景六年,因罪除爵。孙忠是孙德幼子,得霸陵尉举荐而入仕,政绩平平。两年前因太子提携,而拜为长安令。”
汉武帝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
“你倒是好记性。”
“陛下曾教导光,为臣者可诸事不精,但不可不博。博,方能见识高远。陛下事务繁多,诸多杂事不便记于胸中。所以,臣斗胆,将把近十年来朝中官员的升迁安排都记于胸中。”
汉武帝哈哈大笑起来。
“是啊,博,方可见识高远,不拘于眼前。”
他话锋突然一转,道:“孙侯乃高祖元从,功臣列侯中列低七十七位。当初孙忠诏复家,本想与孙侯一脉留下继承,却不想他是个没用的。孙侯还有其他血脉吗?”
“尚有一玄孙女,年十六,未婚配,只爱刀剑骑射。孙忠曾想要为她寻找夫家,然孙氏女言,能胜她手中刀戟骑射者,方有资格。不过,那孙氏女骑射确属高明。”
“这样啊!”
汉帝搔了搔眉头。
片刻,他沉声道:“孙忠既然如此热衷他人事务,想来是个愿意做事的人。前些日子,交州刺史罗宏还上疏抱怨,言交州无人可用。让他去日南郡做个县令吧。告诉他,日南不靖,孙氏不回。孙家一应资产,转由孙氏女掌管,子孟看着点。”
“喏!”
“朕倒要看看,哪家儿郎能入那孙氏女的眼。”
他说这话时,神色已释然。
而霍光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汉帝闭上眼,似在沉思。
突然,他一拍案几,骂了一句:“不争气的东西。”
“啊?”
“我是说太子。”
“太子又怎么了?”
“整日和着一群儒生,张口礼乐,闭口仁德。赵破奴的事情,是朕做的过了,本想着他回来后,让太子收留。结果确是优柔寡断,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把赵破奴拒之门外。”
“此也是臣的疏忽。”
霍光连忙伏地请罪。
他明白汉帝的意思。
当时治罪赵破奴之后,他就后悔了。
可他是个要强的人,怎可能认错低头。
所以在赵破奴回长安之后,汉帝非常开心,想着让赵破奴去投靠太子,为刘据臂助。
哪知道……
汉帝一想到这些,就脑仁儿疼。
“倒是便宜了进……子孟,你觉得进怎么样?”
“这个,臣未曾留意。”
“也罢,没留意就没留意吧。”
汉帝也是随口一说。
一想到刘进那羸弱的身体,原本一丝丝的念头,也随之消散。
“朱安世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霍光的脸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臣已经派人暗中追查,朱安世自七月,便消失无踪。此前他常出没之地,也都说有两三月未见。臣已经命人前往他老家暗中查访,相信很快会有消息。”
“查到他,给朕抓住他,朕要活的朱安世。”
“喏!”
刘彻的脸色,格外阴沉。
在烛光的照映下,更忽明忽暗,更露出几分阴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