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人知道这座闻名已久的古都之下,到底是怎样一副场景。
…
闭塞的巷子里,墙上的灰白粉尘被岁月褪去,在每一个下过雨之后的角落里都还残留着尚未滴完的水渍。
墙根底下,虫豸彼此经过,沿路看见的一切生灵都仿佛天生这样,身上穿的没有一处不是肮脏与晦暗。
这里是西都最贫穷的地方,汇集了大量流民与黑户。常人都知晓,西都有十二朝之底蕴,有妙藏天下的珍宝,有先朝最慷慨壮怀之名门。但唯独没人提起过,这里藏着天底下最大最深的污秽之处。
外人叫这里流民街,而除了权贵们待着的东南东北那两片区域外,全城一百零八座坊市有近一半以上都有这么一处或两处的流民区域。
严打的时候,官方也不是没想过要整治这里,可那又能怎么样呢?流民之所以是流民在于他们很多都是老弱病残,是对这个蒸蒸日上的国家没什么用的无用之人。
所以啊,这些被安置于此的人,自觉的与外面的世界形成了孤独的壁垒,终其一生,都待在这个圈子里。
白云被挡在屋脊外面,一个浑身散发着臭气的家伙出现在这条巷子里。
周围人大多见怪不怪,只是偶有投来的视线里,也都是冷漠的。
流民巷的尽头,是一间向下的楼梯,那里有一间屋子,是通往这个灰暗世界最深层的地方。
乌鸦罕见的出现在了这里,那些浑身漆黑的鸟瞪着比它们眼睛还要黑的墨色瞳孔,直勾勾的盯着这个脚步蹒跚的乞丐。
站在路尽头的两位胖头汉子低喝了一声“滚远点,这里不是你该来的。”
乞丐无论在哪都是不受欢迎的,而作为被驱逐的对象,那个身子佝偻的家伙只是抬了抬手,他嗓子干哑,仿佛那里被人挖去了似的。
一般很少有人会溜达到这里,四周闭塞不说,还会有轮值的守卫在门口看着,以防一切意外发生。
而随着乞丐抬手,两个人都看到了他手上的一张血淋淋的疤痕,那是一张画,上面有一个倒三角形的人脸似的东西,而随着左半边脸裂开的那道口子,顿时让两个人一惊。
那是,不良人的标志。
“去通知老大。”两个人相互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打开了门率先走了进去。而剩下一个则表情复杂的询问道“就你一个吗?没人跟来?”
从始至终,那乞丐只是放下手后点了点头,没人看清他乱糟糟的那张脸以及破烂衣服下的身体,仿佛这个人只是个哑了的乞丐而已。
…
从景玉楼下到地下一楼也就是豢养那些珍兽的地方,往里还有条小道,可以乘舟顺着水流出去,沿着一条地下河,往空荡的地下世界里一直向下。
我因为脊椎被废掉,所以不能动弹,最多也就是点点头或者动动嘴这种。
沿路,看到不少壁灯悬挂,上头点着的灯有的亮着有的已经熄灭,我问向前方那个少年模样的刀客,说“你们这儿一共多大?挖了有多久?”
那少年只是侧了侧脑袋,他语气中有些犹疑道“你就真不怕死?”
因为他是背对着我,所以我点不点头的他也看不见,况且这个时候我也不应该能做出这些动作来,于是道“死有何惧?你怕死吗?”
少年嗤笑了一声“我只是不想糊里糊涂的就死掉。”
感情,这是当我脑子不正常了。不过也确实,像我这种跟找死没区别的,被人家这么说倒也没错。
“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呢?”
“对于一个死人,我有必要说那么多吗?”那少年只专心盯着小舟前行的方向,随着一盏盏壁灯经过,我看见许多影子从他头上经过密密麻麻,无边无际。
“我们是直接见你那个老板?”这个问题是我最关心的,不然眼下做了这么多,岂不都成扯蛋。
少年见我问这个,他终于露出一丝怜悯,他说“见不到了,你这样子,还是老老实实的安静死去吧,当然,在死之前,我们会尽可能的让你把知道的都吐出来。”
我一听就知道这家伙在耍我,于是使坏的问“那我既然都要死了,可不可以知道,你到底是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啊?”
那少年愣了好一会儿,他才发木般的问“什么意思?”
我见这二愣子脑子耿,遂直言道“我看你对那坊公子的眼神不一般,诶,你怕不是对她有意思吧?”
那少年当即恼怒,他转过身来,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我被他摁在原地不得动弹,但也从他的反应中看到了答案。
少年脸色涨红,但掐了我一会儿却又是松开,我装作快被他掐死,一边咳嗽一边大笑“哈哈,真有意思,你这才多大,不过这应该不算病吧,吃药有用吗?”
那少年被我说的,又气又恼。我却好奇,为什么门玉坊的伪装我能看破,而旁人却是不能。
仔细回忆了好一会儿,突然想到她一直随身佩戴的那枚玉佩,上面气息不显,但有法术绘刻的痕迹,如此想来可能是一种不着痕迹的遮掩法。
但我这双眼睛能直接勘破一些幻术,所以不以为然,而且以妖族的角度来看,男人女人之间从气息和散发出的一些信息上来看,差别还是蛮大的。而这些东西,人都很难辨别,所以,旁人眼中,门玉坊是个货真价实的公子哥是一点也没问题。
“好嘛”,理清了这其中关键,我看向那少年,不由得笑意更甚。后者却是一副杀之而后快的憎恶表情。
我想起之前抓来的那个人,于是问道“那个不良帅你们打算怎么处理,抓之前我还不清楚这家伙是谁,但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似乎是和我聊天很不耐烦,那少年冷笑道“待会儿你自己去问他吧!”
随着水流渐渐变缓,于幽暗甬道内,一座向前镂空的地下城市映照在我眼前。
一盏盏灯火两旁,佩戴有简易护具的工人们正进行检修,这些人大多身体有些残缺,或长相丑陋。
小舟沿着水道一路向前,我注意到大多数器物都是不沾地的,其实这也不难理解,地下水域河流高低并不容易预测,所以一般都是要往上修建一些才好不被淹。
船舶停靠在一间洞窟前,那持刀少年从船上下来。我那个视角,只能尽量让眼珠子往那边瞟才能看清来的是四个光膀子的壮汉。
至此,我倒更加好奇他们会把我带到哪去。
从里间一路向上,最终,我被架着来到一处空荡荡的屋子内,那里顶部有明晃晃的金属吊灯,几十支蜡烛颇为奢侈的聚拢在一起,只教那一处变做太阳般炙热且明亮。
那些人将我带来后,就把我一个人丢在那吊灯地下,屋子里因为不通风所以显得过分炎热。
我微不可见的挪了挪脑袋,将眼睛藏在那吊灯下方的阴影里。周围是漆黑一片,光芒有效区域只有那么点,再往外就什么都看不清,仿佛被一层浓厚的雾气所遮挡住。
角落中,有一个声音在呵呵笑着。
“你,叫什么名字?”
那声音并不显得苍老,相反,甚至我会觉得有些尖利,但我很确认那并不是女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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