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触及到了某种根源性的东西,甚至在正印的心中,某个古老的传说也渐渐被掀开了某种名为真相的一角。
安静伫立在角落里,始终不曾摘下面具的欺天默默等待着结果。这场狩猎的起始,也算是一种意外,不过她等了这场意外足足有一千多年。
这里没有月光,浓郁的阴影给所有一切都披上了一件隐形的斗篷。
似乎是刚到,黑暗中有了一点异动,一个浑身包裹在斗篷下,与黑夜几乎融为一体的幽影站到了欺天的身侧。
他微微躬身,以示自己的尊重。一旁的欺天只晃了晃脑袋,她笑道“每次事情快要结束,你们才出现,每次都能分到一份不错的战利品。幽月,你不觉得这很不公平吗?”
谦卑伫立在一旁的幽月坛主脸上没什么表情的说“我们提供了最为关键的情报,没有张福生的确切行踪,我想你们也不会如此…坦诚的展开合作。”
说到一半,似乎是觉得说辞应该更委婉些,他停顿了下,换了种说法。
“而我们对其他东西也并不感兴趣,我们只要张福生一人。”
听完对方的阐述,欺天笑了笑,她眯起眼睛,重新注视起头顶那场激烈的争夺。
似乎是预感到某种契机的存在,地面上,正忙的热火朝天的玄门正财主力齐刷刷的停下了手头上的工作。
在主持者,也就是默然摘下正财一名的宋明理感受到了那来自冥冥之中的天意时,果断下令。
“换!”
变阵之法,这在各门各派中都属于是压箱底的绝活,阵起成型,故而自成风水,突兀变阵无异于破除原先建立的风水格局,在后续成势之前等于是自毁阵脚。
故而,除了少数一部分喜欢另辟蹊径或者干脆就是寻求刺激的散仙,正门正派里把变阵列入教材里的也就以符法见长的天师府以及生财有道的玄门正财一系。
一场大阵运行中若是有流转不畅之处,那么很容易被对面抓住机会,毕竟白送一处阵眼,谁不喜欢呢?
因为没能及时返回幽冥,身负重伤的鸦天衢被迫藏匿于风暴的间隙中,苟延残喘。
不到六息的时间里,战场局势瞬息逆转。
无视了那些坠落向下的战争巨兽,他丢失了一颗眼珠的面孔上,青紫色的经络向外猛烈凸起。
狂心的最难熬的阶段已经过去,他现在浑身上下陷入到了某种颓唐中,虽然不至死,但眼看着被逼入绝境里的太阴尊上,他心里十分清楚,当那些人将这位大人击败,那么自己是死是活已不重要了。
死亡,在地府中有很明显的分别,一些见证过无数生死离别轮回醒转的官差们,对于死亡的恐惧更多的是来自对命运的敬畏,以及死后丢失一切,继而仍要在这泥世中滚打,永无止境。
而另一些,比如鸦天衢他本人则代表着另一种思考。即,死亡本身是一种剔除杂质后,更为淳朴的回归。他或许也有过害怕,有过迷茫,但跟随在那位大王身后,见证秩序的稳定,将晦暗的时代一一从失序的深渊拉回。而现在,他们要拯救的则是自己。
感受到心脏不断起伏着抽动,身上已经没了一点人样的鸦天衢,两只手掌按在自己的胸膛上,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他背后漆黑的臂膀上,镰刀已经对准了自己的后背。
“至此,我的使命算不上完结,但我的身体我的力量已经无法再做任何改变。”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表情恢复平静。
“散秧大人,属下无能…”
噗嗤两声,灰白滚烫的液体从他体内溅射而出,继而那声音不断加大,随着身体上的抽动,一颗鲜活的,用力膨胀收缩的心脏被从胸前向后推出。
被封锁的结界内部一阵翻涌。
失去全部力气的鸦天衢,身后的翅膀再也挥展不动,他无可奈何,心有不甘的坠向大地。
而在他原先站着的地方,那颗心脏不断膨胀收缩,就好像有一个人正握着它,一点一点用力再一点点舒缓放松。
坠落向地面的鸦天衢在意识即将消散之际,感觉到背后有一种熟悉的身影,向他投来了注视。
手心捏着那枚灰白色的心脏,白脸男人收起略微低垂的眼帘,他将那枚渐渐枯萎的祭品收下,正前方的脸上在笑,而背后的那张脸却在痛苦的嘶嚎。
身有八尺余,双头四臂,白脸红身,且前后身各打着一杆朱红色的油纸灯笼,意为一面照阳间,一面照幽冥。
地府十阴帅中,夜巡鬼王的两面,一面代表慈悲,一面代表妒怒。他逢雾雪出行,见善人便以欢喜相示人,见恶人便以悲悯相喝人。其赏罚苛刻,又喜好连族同诛,故而又名散秧。
随着这位的入场,原本趋于稳定的局势再次迎来了不可控的逆转。
散秧的身影只存在了一瞬间,便直接锁定了地面上,那支能影响两界相勾连的正财部队。
面对一位准天人的杀意,几乎就在散秧出现的前夕,宋明理下达换阵的指令已经同步到所有人身上,也就是这时,阵法运转圆融如意。与其它大阵的突然变换必要先停下某些关键步骤不同的是,正财在阵图的设计上可谓独具一格,不仅可从容切换,而且更能在保留先前阵法的运行基础上,叠加一层新的运转逻辑。
不过,这样一座大阵,真的能限制住一位阴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