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东青落在了姬如雪的小臂上,而后歪了歪脖子,用头顶的绒毛蹭了蹭她的臂弯,颇显亲昵。
自从李莽将它献给萧砚后,这只北地的空中霸主就常被派出去接收信件,探查敌情。不过就算如此,更多的时间它还是留在大营里,在营盘附近盘旋、捕获猎物。而在这种时候,饲养海东青的任务,也就落在了姬如雪身上。
好在这只猎鹰尤通人性,未曾吓坏过姬如雪饲养的那两只幻音坊信鸽,非但如此,北国多猛禽,信鸽南下,或多被侵扰,海东青甚至还会伴飞一段路程,以彰显这两只可怜的鸽子有大哥罩着。
此时,大帐内不断有披甲的军官进进出出,人人步履匆匆,都只是按着佩刀一脸正色的模样。
甚而有漠北将领,亦是杂在人群中,进去后,便有撇脚的汉话传出来。
“儿郎们往潞县北,与晋国斥候战了一场,损失不小。”
便有河北军将不屑应道:“能不能成?军使,不妨让末将领人换上漠北衣甲,与李存勖那厮的游骑好好打一场,看他们还能不能嚣张!”
眼见的姬如雪大步离去,述里朵负手立在原地,只是沉吟,待须臾后,才出声道:“若让本后猜测,姬姑娘该是面对萧将军,有些不自信?”
“多谢了。”
视线里,述里朵正也在马背上向她这里看过来。
下一刻,便有一道冷静的声音响起。
“……”姬如雪只是沉默。
“兀那南人,你是甚意思?”
就是这份超过所有的信任,让少女常感到压力颇大,在这种复杂的心情中,不知不觉间,她已有许久未曾给凤翔去信了……
恰在她揣着心思将要回返的时候,几道马蹄声便从另一边响起。
这时候,述里朵却抬手,挥退了簇拥在身后的几个近卫,而后看向世里奇香:“你也退下。”
里头似是沉默了好一会,便有河北军将道歉声道:“是末将帐前失礼……”
述里朵微不可察的用眼睛观察着姬如雪的反应,若无其事道:“本后以为,姬姑娘当该称呼萧将军为‘九郎’才是。”
待几人退去,述里朵的美目中才聚起了笑意,看向姬如雪。
她甚至不明白,王后为何非要与这厮狡猾的人合作,按照中原的说法,这不是与虎谋皮吗?虽说王庭动荡,但只要能有奥姑协助,王后起码能保住部分权势,东山再起不是没有机会,只要再等等。
但马上,姬如雪却坦然道:“若无王后,在下倒不知他还有如此称呼。”
“向来如此。”
述里朵有些始料不及,她本想就此套出点更有用的信息来,却不想这少女竟懂的以退为进,几是瞬时堵住了这个话题,便下意识顿住了步子,“本后只以为,姬姑娘当与萧将军是青梅竹马、不得分离。若非如此,萧将军怎舍得将姬姑娘这等美人儿带上这般的战场?”
“王后到底想说什么,直言便是。”姬如雪皱了皱眉。
述里朵却不以为意,笑问道:“姬姑娘有无要事,可愿陪本后走走?”
“王后有什么想说的,在此处即可。”
这位王后并不与寻常的塞外女子相同,肤色竟有些白净滑嫩,若去了那身左衽圆领绒袍,或还有些美眸皓齿的样子,但偏是这一身绒袍,便让她的气质愈显得高贵且冷傲,挺拔端庄的身姿里,更多还是英武的杀伐之气。
霎时间,她就能从少女的神色间察觉到了刹那的停顿。
这般的评价,便让姬如雪有一丝凝重。
“本后也认为萧将军此等人杰,确实是情郎最好的人选,但姬姑娘就不担心,或有人后来居上,夺了你的情郎?”述里朵虚掩美目,缓缓道:“姬姑娘已得萧将军如此信重,难道甘愿未来的某一日屈居其余女子之下?”
“没有代价。”述里朵淡笑道:“本后说了,只是因为姬姑娘与年少的我很是相似。”
“做小?”述里朵轻轻蹙眉。
不过眼下最为棘手的就是,奥姑的情况没有人知晓……
应天王后的称呼,在很早的时候她就从萧砚口中听到过。言这位王后踌躇满志,有男儿未有的野心,是不可小觑的一位女人。
“再嚷的,自己出去领罚。”
在白日里,营中策马是很常见的事情,姬如雪并未回头,往道旁让了让。
“你们退下,本后与小娘子单独谈谈。”
姬如雪讶异了下:“萧军使统领河北军马,下属自是北地之人。”
“请。”
述里朵淡然从容,负手缓步过去:“姬姑娘的不自信,或是来源于门第、身份、能力?你不必急着否认,本后亦是从少女过来的人,最懂得面对自己的情郎,会有什么思绪。”
待回头看去,果然是那有些愚蠢的世里奇香,此时其已显得很有神采,经过几日的休息,她看来已从那日的狼狈恢复了以往的精干。
这一丝不经意间散发出来的气息,在所有见过的女性身上,姬如雪只在女帝身边感受到过。
“……”
少女并未多言,伸手而出,臂上的海东青便扑翅飞起,眨眼就消失在了天际。
姬如雪捧着海东青,于帐外只是平静的梳理着油亮的羽毛,取下其足间的信筒,仔细阅览,半点忧心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