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暗冷哼一声,领着几个不良人,也不下马,跋扈的随之而上。这个时代的武夫,本就该如此跋扈,在他们看来,萧砚以前对待文士,反而还是过于客气了。
“我对你有印象,是韩延徽的本家,我若记得不错,你与我当面交流过。”
包括付暗在内,所有不良人在想通关键处后,在后怕只余,也纷纷庆幸起来。
朱温在欢喜之后,自然也会担心萧砚会割据河北,或造成尾大不掉的隐患。说白了,朱温在看重萧砚之余,也会产生更多的猜忌,这是朱温的特性,尤其是他越来越老了后,猜忌这个特性便愈加明显。
“噗。”
萧砚吐着白气,指着城头上负责监工的一些官吏,道:“此人的目标不是百姓,是我。他很谨慎,在短短几日内就颠覆了我在幽州的根基,他任用自己带来的官吏派发任务,为的就是削减我在幽州的影响力,焉能顺从我留下的命令。”
几个士卒恰才上前,付暗已趋马而上,沉脸一指他们,大声道:“我看谁敢!东路行营前锋马军使、宋州归德军节度使、侍卫亲军马军都虞侯、侍御史萧军使当面,谁敢放肆!?”
两人一路向外,正好碰见小吏也正引一青年人向里。
他的声音一顿。
李振开怀大笑:“久闻萧军使威名,老夫早是向往呐,今日终于得面……”
城门口,萧砚勒马而停,取下斗笠,冷着脸,轻轻拍去其上的雪粒。
“哈哈哈……”那原本跳脚的官员叉手而下,干笑道:“萧军使英明。”
远处,那河北小官愣了愣,看着那雪堆里已冷去的鲜血,大为动容。
特别是那不经意的一瞥,几让他下意识两腿软跪下去。
这小官泄气不已。
幕僚不敢不应,马上就要去准备。
是武夫?
这人心下大惊,急忙倒退一步,喝道:“大、大胆,汝……”
节度使本已是大梁高级武将的标志之一,是无数武人梦寐以求的地位。更别提萧砚还是侍卫亲军马军都虞侯,是正儿八经的禁军中数得上号的实权人物。
倏然,他的笑意略僵。
几乎是同一时间,小官叉手行礼,声嘶力竭的大拜而下。
那幕僚小声提醒道:“可这名衙官毕竟对李公忠心,李公若是什么也不做,岂不是助长那萧砚的威风,让下面人对您……再加上,这名衙官又不知那位的身份……”
而在城头上,那些个官员也终于注意到了这几骑,特别是在看见其中有人骑马指着他们说话,马上就稍有些不满。
那小官惭愧不已,应道:“萧军使不知,您之前安排的一些幕府官员,皆已被李公另作他用。下官蓄养那耕牛之事,也被李公安排成了汴梁来人……”
“哼,收拾他,也不是这个时候。让下面那些蠢货安分点,莫给我惹麻烦。”李振冷笑一声,随手丢开一本案牍,道:“萧砚已归宅?”
萧砚立了大功,朱温看重他是事实,但玄乎就玄乎在,这一战几乎仅有萧砚一人有功劳,葛从周、朱汉宾二人差不多就是陪跑的两个人,重重犒赏只能落在萧砚身上。可以说,在汴梁朝廷接管河北之前,燕地只有萧砚一家独大。
却见当先那骑,随手取出一张大弓,马速不减,搭上一支弓箭,对准了他。
萧砚扫视了一下四野,摇了摇头,平静道:“我现今已不是幽州节制留后,李振既然为幽州主政,便没有再让我插手的道理。我让停工,不见得他也会有此意。”
“哼。”
“收拾收拾,再去请上康太保,我要宴请他。”李振淡淡道。
几骑最前面,萧砚披着斗篷,头戴斗笠,形同普通人一般,故就算这位无数人心心念念的萧军使出现在幽州城下,也没有人能够认出来。
若说之前还是以工代赈,到现在,重新修缮幽州城这件事,已成为一件苦役。因为有传闻言,说是朱家皇帝在开春后,或会巡视河北,而那位主政幽州的李公则一定要在开春前让满目疮痍的幽州城焕然一新,以迎天子。
城门下霎时一静,几个持戈来拦的禁军士卒、从城头上追下来的一些汴梁官吏,都不可思议的愣在了原地。
有官员终于反应过来,指着那尸体跳脚大喊:“大胆,汝可知他是谁?”
场面沉默了几息,几个官员率先干笑着近前,叉手行礼:“仆等,见过萧军使……”
小官心下一惊,继而欣喜抬头:“回萧军使,正是下官!月初,下官向韩观察使进言,可向灾民租借耕牛,您当时接见过下官……”
人流涌动,有人两手满是冻疮,脚跟也被冻得没了知觉,却仍不得不拖着土石走向城头,嘈杂中,是数不清的牢骚声。
付暗嗤笑一声,似对这人前倨后恭的态度感到可笑,也愈让这小官感到羞愧,头也不敢抬,在大冷天里生出一层冷汗。
雪,实在太大了。
“……”几人都是一时无语。
他用手遮着寒风,小跑过去,语气里也带了些不满,大声喊道:“喂,那几个骑马的,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城头上有汴梁来的贵人,还不把姿态放低些,寻死不曾……”
好在,自家校尉早早就有了安排……
几个不良人紧随其后,从小官身侧驰过。
“此人心怀叵测,河北既归大梁旗下,何分燕人梁人?回去告诉李公,本将怀疑此人有心扰乱河北人心,今日就替他收拾了,不必感谢。”
萧砚看着他,问道:“韩延徽辞官而去,已不是幽州观察使了。不过半个多月不见,你怎的沦到了如此境地?”
就如一年前,洛阳大乱时,如那位挟持他的废天子一般,双眸灼灼生耀,锐利无比。
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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