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起出现在尚林苑的消息已在锦华宫内传开。
永泽苑的贵女们没有想到失了遴选的机会,还会相遇霍起。云沧苑的贵女中只有甲乙二室的年婕瑜、陆九莹见过,旁人闻其声未见其人,都想叫她们好好说道一番,可两人皆不愿多言,让人极其扫兴。
年婕瑜毕竟为太傅之女,谨言慎行,心细如发,如何能与未出阁女子私议外男,任凭女娘们问什么话她都摇头说不知。大家即便心中有怨但面上不显,再回头问陆九莹时,得到“酣睡未察觉”的答复就开始发脾气,暗讽陆九莹妄想贪慕将军,不知廉耻。
年婕瑜以前不是没有听过别人诽议陆九莹,她心无波澜,可此次二人皆见过霍起,却只有陆九莹独自遭受讥讽。
她平静的内心略有起伏,而这波动,是从那夜雨幕中望向霍起时开始。
年婕瑜只要想起霍起那双凛凛之目便慌乱不已,当旁人暗讽陆九莹时,她不敢说话,生怕一出声便叫旁人窥见自己的内心。
柳文嫣记恨着好姊妹霓儿的死,她刻意挑拨说当初在鹿鸣行馆前,霍起袒护陆九莹与胥姲君争执,大家最后没能进宫都怪陆九莹行事有差。
陆玥则另外添了把火:谁叫她敢刺杀小霍将军,也该死。
遂而女娘们以陆玥、柳文嫣分为两派,个个夹枪带棒,说尽风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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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沧苑的贵女们虽然没能遇见霍起,但她们见到了霍家军。自从雨夜搜捕一事过后,尚林令担忧贵女安危,除了增加御林军巡视锦华宫之外,霍起还从外头调来霍家军驻守云沧苑,管辖十分严谨。
陆九莹与萧明月比谁都清楚,这是要监视她们。
萧明月自此与裴不了失去联系,更别提打探花玲珑的下落。当宋言知晓情况时,裴不了已让花玲珑顶替萧明月的位置,随运输鹿矢的车队离开尚林苑,宋言以为此计是裴不了与萧明月联合起来诓骗他,当真让裴不了倾吐出一肚子苦水。
宋言相信裴不了,只是他对萧明月却隐隐有些怀疑。
最终,花玲珑被送至裴不了在长安的府邸中。
裴府空置多年,裴不了一直住在叔父裴炤英的鸿胪府,花玲珑离开时形势紧迫,裴不了给了些银钱叫她好生等着,若有休沐就出去寻她。
花玲珑倒也老实,听从裴不了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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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明月后来知晓花玲珑安好时,是架着轺车送陆九莹前往德馨殿的途中,她以轺车陷入泥道为由引来御林军的帮扶,其中恰有裴不了。二人打了私语后便再也没有碰面。
那夜与霍起相争之事,随着铸铁坊并无损失且没有寻到可疑人员而不了了之。
萧明月手中还留着阿尔赫烈给予的符牌,她欲等一个恰当的时机将东西还回去。幸好,阿尔赫烈与玄英的教习已经排上日程,隔日便能将符牌物归原主。
学习射、御的前一日,官婢送来窄袖束腿的骑服,并通报贵女需自驾车马于寅时三刻到达校场集合。
萧明月听到寅时三刻不免心中担忧,彼时天色未亮,她们采桑也不过前后时辰。女婢们习惯了早起倒没多大问题,眼下叫贵女们摸黑前往校场,倒真是难为人了。
陆九莹不会骑马,就连驭车也是近些时日才学会的,若不是天涯通人性,凭借陆九莹的本事根本拿捏不住。
萧明月想到那些娇贵的女娘们,大抵心中有数,她道:“明日准时者肯定不出三人。”
果不其然,第二日准时抵达校场的只有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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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九莹驾着珍珠轺车最先抵达。
这一路走来,天涯比陆九莹要识路,在众多分岔路口皆是马儿自己扯了缰绳调转方向,引着陆九莹归于正道。其次便是沈媗,还有一位,是沈媗的好友。
沈媗提着灯盏将好友领到陆九莹面前,说道:“九翁主,这位是我闺中好友,琅琊王氏,王清君。”
陆九莹与王清君仅是点头之交,她听杳杳说过沈媗一开始想同王清君住邻里,但二人都不敢同陆玥或者柳文嫣提出调换屋舍。沈媗与王清君喜好相似,神态更是如出一辙,皆是温婉贤淑的小娘子。
王清君也不善言辞,提着灯朝陆九莹行礼,得到回礼后便站至一旁。
三个贵女默不吭声地站于夜色中,直到晨光熹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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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聿站在校场的苑墙上往下望,看着三个贵女板正地站了半个时辰,身后的乌格再次探出硕大的脑袋,虬髯大汉一脸猥琐:“虽然模样瞧着憨傻,但这身子……”
“你疯啦?”阿聿回头,呵斥他道,“这是贵女,不是你榻上的玉姬!”
“贵女又怎么了?”
“贵女就如同我们草原上的公主,你敢肖想公主?”
“胡说!”乌格抱着胳膊粗声粗气地反驳,“贵女还分公主、翁主、世家女呢,这里头最大是个翁主,哪来的公主?”
“有公主。”
此时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阿聿与乌格立即肃身退至旁侧,阿尔赫烈和玄英踏上墙垣,走至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