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后闻言甚是惊奇:“马乳还可以加入果酒?”
“回皇后,奴婢以前饮过塞外马酒,其味含辛,确实难以下咽,我便混着果浆饮用,味道会好很多。”
魏后点点头:“塞外没有柘浆,若是混合调味更胜一筹,于此次飨宴也颇有意义,既能以示两邦联盟之友好,也能彰显我大汉风物。明月,你既有心得,再瞧一瞧这席面。”
萧明月再次看向简册,却比适才还要谨慎。她一字一酌,陆九莹都不敢删减的东西她又怎敢,一番瞧下来,开口不是,不开口亦不能。
“皇后,奴婢长于乡野,乃粗俗之辈,确实看不懂宫中食谱。”萧明月不卑不亢,指尖示意简上内容,“若是担忧菜肴数量,不如将其合二为一,烹为一道,这样算下来,倒也不用减去。这云梦芹可烹腊肉,菘菜剁碎拌入羊油做饼饵,饼饵多做些可以与夏笋煮汤。果子亦不用减去,可以把所有的果子洗净去核放入釜中蒸熟,放凉后以石蜜调味便可。”
萧明月见好就收,不再过多言语。
魏后看着这个小女娘行事规矩,从容不迫,几句话便解了陆九莹和自身的窘境。她们自是不能动笔,却也不敢忤逆,一招以退为进将三人的位分与形势划分地格外清楚。
魏后突然问说:“九莹,我记得你以前爱煮茶,你的侍女饮茶否?”
陆九莹恭敬回道:“臣女饮茶,侍女亦是。”
“好,待会定好食谱,你二人陪我一起煮茶如何?”
萧明月敛声屏息,抬臂行礼附从陆九莹。
魏后又抬眸看向下面:“花玲珑你们也相识吧,她是大鸿胪裴炤英的义女,裴大人说此女顽劣,与他那侄儿整日争斗,我便想着带入宫中调教一番。九莹,让她跟着你吧,你是个会驭下的主子,希望她跟着你亦如萧明月这般,学得时务,善解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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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陆九莹跟着魏后一起煮茶、赏花,还同席而食,直至黄昏也没有去学那些诗经仪礼。魏后计划要带陆九莹一道备宴,提起尚林苑中贵女们受习辛劳,要将所有人请到宫中参加若世夫人生辰宴。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说起年婕瑜在给小公主伴读,让陆九莹前去告知参宴一事,还让她们多加走动。
魏后要从椒房殿离开时,萧明月手心已然出汗,陆九莹亦是。花玲珑跟在她们后面担心有人监视,直到回了长宁殿方才松懈。待无人之时她愧疚说道:“对不起九莹姊姊,我先前被太子捉到后他便将我送到皇后这里,皇后好厉害,我什么都没说她便能猜测出八分。裴不了也不是我想供出的,只是我若不将他供出,说不定他们会查到之前明月姊姊和我去御林军营的事情。”
花玲珑尚年幼,不知其间复杂,魏后必然已经知晓全部,只是她没有问责罢了。魏后心思难猜,行事难度,她或许感知到陆九莹有所筹谋,抑或还想静观默察,等待对方自行显露。
萧明月问陆九莹说:“姊姊决意去见婕瑜娘子吗?”
“皇后既这般说了必然要去,我若不去,倒显得确实心有谋算。”
“可是皇后让你去通知她赴宴,岂知不是饵敌?”
陆九莹听出萧明月言下之意,后者又道:“我是信婕瑜娘子的,只是此时她入宫伴读时机巧妙,若受中宫威胁抑或受人利用,是否会成为下一个沈媗?”
沈媗构陷历历在目,陆九莹说道:“我们已与她坦诚心扉,如若此时断了联系怕是不可。”
“那姊姊去哪都将我带上,万事还得谨慎。”
“自是当然。”
旁侧的花玲珑听得云里雾里,但其间深意她不问,只是说道:“我也要去。”
萧明月这才有心思照看她,略带嗔怪说道:“你未免太胆大了些,鸿博苑也敢擅闯,若非太子认识你,你小命休矣。”
花玲珑有些气恼,倒告起状来:“那个太子也太无情,我将要爬到楼上他隔着窗户看了我一眼,说道‘你怕疼吗’,我说‘不怕’,他就咣当一下将窗户合起来,我这才摔下去被御林军发现了!后来我被抓入狱中,他们恐要对我用刑,我就连忙把裴不了那厮给供了出来。裴不了被卸甲下刀,隔着牢房就要打我,我怎能如他意,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于是我放弃尊严唤大鸿胪父亲,喊他兄长,那牢里的人都不敢碰我。”
小女娘声情并茂描述身陷囹圄之景,逗得萧明月与陆九莹二人松了心弦,她们笑着,确实说不出责怪的话来。花玲珑瞧着单纯,心思也细腻,她知晓陆九莹已被敕封和亲公主,即将远适西境,心中多有滋味却未表现出来。
花玲珑看向萧明月,微微一笑。
萧明月挑眉望她,小女娘轻声细语说道:“明月姊姊,我现在能保护自己了。”
以后也能保护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