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回转,顾见春笑了笑,倒也不否认:“姑娘是如何得知的?”
夜来指了指耳朵。“顾少侠自从回来,气息便有些不稳。”
“倒是什么也瞒不过夜来姑娘。”顾见春掩唇,微微咳了一下。
“顾少侠若是想歇息,再耽搁半天也无妨。”女子面色澄澈,倒是和之前判若两人。
“不必了,夜长梦多。”他目光微微扫过房间,屋子里陈设依旧,只是桌上有一盘糕未曾动过。那是老板娘送来的槐花糕。他神色一动,“夜来姑娘,好像对这里的糕不太感兴趣?”
夜来顿了顿,说道:“少侠见笑了。我从小就不喜槐花。”
“原来如此。”顾见春点了点头,说了句“姑娘早点歇息。”便关上房门,转身离开。
女子坐在床边,有些怔忪。
烛台的灯芯烧得有些久,突然“呲啦”一声炸开。
一如谁的内心。
顾见春进屋,苏决明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顾见春摊了摊手:“问。”
少年迫不及待地说:“不是她?”
他想了想,哦,是那日的事。于是便说了句,“不是。”
“怎么可能?”少年不信。“偏偏是她出去,然后那几人就死了。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你刚醒来,口不渴么?”他转移话题,可少年却不依不饶地继续问。他只得说道:“我检查了伤口,是那日在山上出手的人。伤口一致,有霜花。”
“哦。”少年坐了回去,接过顾见春递来的茶盏,便一口气喝完——“呸呸呸!这什么啊?”他险些吐了出来。
“药啊。”顾见春倒是理所当然,“你睡的时候,根本灌不进药,还是夜来姑娘提议,把你的下颌卸了,这才让你张嘴灌进去的。”
“啊?”少年大惊,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怪不得我总觉得有些疼……”
随即只听顾见春笑了一声,“我诓你的。夜来姑娘说,放些蜜饯在你嘴边,你闻闻味道便想张嘴了。我一试,果然有用。”
少年恼怒:“你耍我?”
“倒也没耍你,若是夜来姑娘说的法子不奏效,我就要卸你下巴了。”顾见春苦笑道,“快些喝了吧。三日已过,我们就要赶路了。”
少年恍然,原来又要出发了。好像从离开家之后,他就在不停奔波。顾见春揉了揉他的头,头发有些凌乱。
“咳咳,横竖你如今也睡不着,我看离天亮还有一会儿,不如和你讲讲你病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吧?”他掩唇,又是一阵轻咳。
苏决明有些疑惑,方才听他在门外便咳了许久,难不成也是病了?他摊开手,冲着对方说:“把手给我。”
“哟,苏圣手这便出诊了?”顾见春笑了笑,把手递过去。
“我还不是……”苏决明切脉,心底一惊,“你怎么伤成这样?”
“同人打了一场,不妨事。”顾见春倒是不甚在意,“受伤才能有精进,不然怎么知道自己技不如人。”
“若如你所说,那些绝世高手都不知死了几回了……”少年凉凉地说道,“什么人,竟还能伤到你?不过也没事,震伤了经脉,以你的身体,调养几日就不会总想咳嗽和呕血了。”
“我亦不知道来历。”他摇摇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略说了一遍。当然,隐去了后续那“子母莲”和“三月三”,碧天剑的事。只说那两个黑衣人被伏诛。
苏决明点点头:“这么说来,这夜来姑娘,确实可疑。”
“至少她目前为止从未做过对你我不利之事。日后还须同行一段时间,到了黛州,还要依仗那位姑娘……就先收了你的疑心吧。”
说罢,顾见春颇有深意地笑了笑,又补充道:“她可精明着呢。”
二人抬首看向窗外,天边泛白,正是启程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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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孤月高悬,梧桐叶落。
“殿下。”黑暗中,男子坐在榻边,窗外月明星稀。他却一人在这儿坐着,与自己对弈一局。正是黑子包夹,白子求生之象。那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窗外,俯下身,轻轻唤道。
他“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那人说道:“姑娘她……不愿回来。”
他拾起一枚白子,落下,虽然暂时脱困,周遭却暗藏杀机。
“是么。”他声音淡然,听不出情绪。
“公主派慕小楼去了。”那人又说。
“慕小楼?”他落下一颗黑子,合围,白子元气大伤,分明势颓,却隐隐显出一条生路。“呵呵,走急了。”他笑着摇摇头。手中捻着一枚白子,迟迟不落。
那人不接话,就这样隔着窗子站在外面候命。
一时间,只有玉石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
一步一顿,有条不紊。
“也是个多疑的,若是逼得太紧,反而适得其反。只有暗渡陈仓,徐徐图之。”他如此说道。看着眼前的棋局,忽然在最不起眼的角落,白子落定。
“随她去吧。”男子刚打算摆摆手,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笑,又说道:“和她说,秋雨无常,别淋坏身子。”
窗外那人称了声:“是。”无声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