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老人说她不入心境,难以精进。
于是她问道:“师父,何谓心境?”
“不可说,不可说。”老人叹息一声,面上高深莫测。
于是她百思不得其解,苦恼地问师兄。
“师兄,何谓心境?”
“恐怕是小湄握剑的理由吧?”
夜来清冷一笑,握剑的理由?
如今她没有这种理由,她只是想脱困而已。
只见她皓腕激震,那长棍纷纷被她弹开。一众武僧稳住阵势,面上犹疑,似是惊讶分明见她精疲力竭,却为何突然又有了这等气力。
此时那四名武僧将佛像稳好,亦是加入了战局。
这十八人便分作三波,层层而叠,将她围在中间。为顶的武僧顿时将长棍向她抛来,她一个闪身,谁知对面那人竟稳稳将长棍接住,反而将自己的长棍又弹向她,这长棍便如骤雨疾风,不绝于身。若是她躲闪不及,便要挨上一记重击。
她手中长剑绰绰而挥,不敢有丝毫喘息。只是毕竟对方人多势众,一时之间,两边竟打得有来有回,不得解脱。
钟声蓦然响起,却不似晚钟清音,其间隐隐有急切之意。
不好!
这钟声意味着,寺中有敌来袭,不消多时,怕是不止会惊动寺中僧人。
一道赶来的,定然还有帝都守军。
她可不能被守军捉了。
她面色一凛,素手握住长剑,手腕一抖——
剑锋出鞘。
月色在剑身上流转,“青山”二字熠熠生辉。
她眼中情绪一闪而过,抽剑一挥,这一剑便带上几分劲力。那木棍咄咄逼人,碰上这剑锋,竟然硬生生地失势,断为两截。
不愧是削铁如泥的宝剑名锋!此时她便如鱼得水,这长棍之阵,再也不惧分毫。不见她有何动作,只是手腕翻飞,顷刻之间,木棍纷纷落地,七零八碎。
那僧人喝了一声,又将她围住,此时局势一转,众人失了武器,这便不再给她近身的机会。只见武僧们双手紧握,脚下一分,又端起挥拳相搏的架势。
“妖女!警钟响起,守军将至,还作甚垂死挣扎?!”一人呵斥,脚下一踏,竟带上了些内力,尘土飞涌。
她冷笑:“冥顽不化!”
她看在对方是僧人的份上,以礼相待。对方却三番两次恶语相向,痛下杀手。饶是她脾气再好,此时也难以说出什么好话。
“我看冥顽不化的是你!”武僧断喝一声,便将铁拳挥来,竟有龙虎之势。她身形一侧,躲开这一拳,手中长剑点至对方喉间,谁知对方竟不躲不避,余光之中,另两人欺身而来,双拳虎虎生风。
她眉间一蹙,心生恼怒。
以身作饵?那我今日就偏不杀你!
她手中白雾顿现,落在那和尚后心,眼见着那和尚应声倒地。而两边拳势已至,她心绪急转,登时左右分出一掌,这便稳稳接住两人龙虎之拳。
“砰——”地一声,她脚下顿时一阵扬尘,这两拳威力甚猛,她虽然接下,却也是借着两力相抵,此时经脉已经震伤。而那余下一众武僧哪里会给她歇息片刻的机会,见她双手被牵制,纷纷挥拳而来。她突然左右一抓,这两人便顿觉双拳生出寒意,战战不已,顿了一顿,竟也骤然倒下。
“妖女!你做了什么?!”此时还未怎么交手,竟已有三人失去意识。那十八武僧皆是同吃同住,情谊深厚,见到同伴倒下,当真是又恼又恨。
“看你们打得辛苦,那就睡一觉。”她冷笑一声,并不打算解释。
剑锋递上,她才了然自己难以下手——若是杀了,那便更是坐实了这无端之罪。
须知她冷笑亦是自嘲。
杀不得?
如今宝剑在手,还有杀不得的道理?!
方知那女人为何说,这阴掌,总有一日会用上。
她眼中满是嘲弄。
还是您有远见,如今这不就用上了?
一拳挥来,她灵活躲开,银勾软红,自是风生水起,从暗处推出一掌,落在那人腰间。
那人面色一片惨白,于是震了震身子,也倒了下去。
她面容亦是黯淡了几分,就连身形都慢了下来。原来轮番使用这“向死而生”,是这幅形容,她此时经脉凝滞,力虚气短,敌人袭来,竟闭目塞听,一无所察。
两拳落在她肩胛之上——
她顿时吐出一口鲜血,却不及擦净,反手挥出两掌,这便将那二人手腕托起,那二人本欲挣脱,却不知为何小臂寒凉,进而浑身颤抖,倒了下去。
赵青木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原来这便是杀人如麻。
倒教她回想起那日在恨水山庄的光景来,此时这江姑娘,与那风门主面上神色别无二致。
只是她心思细腻,此时却也瞧出些不对劲来。那风门门主杀人便是愈杀愈烈,缘何这位江姑娘看上去竟越来越虚弱?
顷刻之间,夜来轻轻落地,身形不稳,竟要以剑支地,才不至于倒下。
“往.....东面走。”她想起事先布下的计划,低声说道。
灵风和梦雨迟迟不现身,怕是也出事了。
西面已不可靠,只得先去东边一避。
赵青木不疑有他,将顾见春负在肩上,却也是堪堪能走。此时她才知道这男人看上去清瘦,要是晕过去让她扶着,气力竟也不敌。
几人跌跌撞撞,方走到门边。
忽然,只见夜来身形一顿。
“怎么了?”赵青木连忙问道。
“太安静了。”她忽然说道。
赵青木恍然,是太安静了。
钟声歇,草木凝,若说守军赶来,至少林间飞鸟也该振翅而逃。
这几步路,便是僧人也没有见着一个。
夜来眉头紧皱,若有所觉,顿时冷喝一声:
“出来!”
“还是姑娘厉害。”青年苦笑了一声,“我已经压下脚步,却还是被您察觉。”
“凌霄。”她声音无波无澜,似是有所预料。
暗处缓缓走出一人,一身黛蓝,风尘仆仆,手上的刀还滴着血。
夜来瞳孔一缩,厉声问道:“你做了什么?!”
“姑娘,此处有旁人,我便不与您多说了。”青年分明做了什么骇人之事,面上却端着一副和气的笑脸,“姑娘须知,他们得死。”
她眉宇间寒意顿生:“是谁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