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做什么?”他心中隐隐不安。
今日这小姑娘连番惊人之举,已经让他诧异万分,此时更是顿觉不好。
“没什么。这个故事是娘亲告诉我的。”她顿了顿,有些怀念地说道,“师兄,小湄还没等到娘亲,不想死在这儿。”
她轻轻一笑,不知从哪里折下一根树枝掷出,正中在他手上。
他吃痛,下意识收手,眼中却是更为沉痛,身子不受控制地坠了下去。
其实他本不会收手,只是那木棍掷来的一瞬间,他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他闭上双眼,心中黯然却也通透。
她说的对,想活,是人之常情。
背后那凶兽腥热的鼻息已经掠至耳畔,却忽然有一道风将其吹散——
“师兄!我比你快,我赢了!”
一道声音同时在他身边响起。他蓦然回头,只见小姑娘竟掠过他的身边,一脚落在了那猛兽嘴边,借着下坠的重力和自身的轻功,竟将它那硕大无比的脑袋都踢得歪到了一侧。它自是满眼都在率先坠下的人身上,对小姑娘此举可谓是毫无防备,对方一击得手,竟顺势坐在这凶兽背上,手中树枝不偏不倚,朝着它颈边扎去。
那雪狮顿时晃了晃脑袋,呲着牙就要将她抖落下来。她自是狠狠揪住对方脖颈边上皮毛不肯松手。他安然落地,此时终于也明白过来,小姑娘兵行险着,竟是要用他做引,独自来制服这畜生。
只是她一个小姑娘如何能对付得了这庞然大物?那雪狮自是颠了几个来回,她便有些气虚无力,他暗叫一声不好,她手中枯枝虽已经刺入脖颈,却没能伤到要害,如此几番,只要被甩落,定然要变成爪下亡魂。于是他斩下一根树枝,手腕一抬,这便用上毕生所学,迎面而击。那畜生此时受了伤,以一敌二,却也不落下风。他前足一抬,这便将他拍在了掌下。他全力相抵,树枝哪里抵得过这般力气,便是“咔嚓”一声劈折。
对方动作顿了顿,这便露出锋利的爪子往下一压,眼看着就要刺入他的胸膛,只听几声“噗嗤”,这背上的小姑娘心中一横,竟将树枝拔了又插,几个来回。
她自然不知道何谓命门,何谓要害,此时仅仅凭着最原始的冲动和本能,眼睛一闭,就直愣愣地重复起这个动作来。一时间雪狮身上血流如注,将她溅了满脸满身,她却丝毫不惧,只顾着专心致志地杀死这头畜牲。
此情此景,宛如修罗。
这雪狮受了重伤,自然狂躁不已。它发狠地抖了几下,长啸一声,这小姑娘竟被震得飞了出去。而它利爪便要狠狠拍下,落在他胸前。他抬起胳膊将其拦下,对方再伸出一爪,他便两手抵挡。此时一人一兽,真真是凶险万分。他便是有无穷力气,这凶兽呲起獠牙,朝他颈边咬来,也在劫难逃。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砰——”地一声,那凶兽被砸的嘴歪眼斜,顿时呲牙冲着一旁吼叫了几声。他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块石头。小姑娘身在远处,一时情急,这便用了刚学的剑技,丢来一块石头,堪堪得以“兽口夺人”。
原来石头也能有如此用法?
他茅塞顿开,突然心中通透,顿时将脑中功法皆过了一遍。师父常说手中虽无剑,心中却要有剑。此时他们两人虽然手无寸铁,小湄却不拘于器物,只要能救下自己,便是心中万念齐发,竟无意中比他先参悟了师父的道理。
那凶兽受此一击,便要再咬上来,这下小姑娘可是找不到什么趁手的东西掷过来,只得提起身子冲过来,却也赶不及。
而他也有了应对之策,将手一挡,这利齿便撕破血肉,穿透了手臂。他疼得冷汗直冒,却不敢停留,抬起膝盖便蹬在这凶兽最为柔软的小腹上。雪狮顿时嚎叫一声,嘴上一松。他侧身一滚,这便脱离了它的桎梏。
他手中无甚树枝,却是将腿一扫,一时之间,积雪簌簌扬起,叫人眼花缭乱,他断喝一声,在雪幕中猛地冲出一拳,这一拳便带上了十足的力气,激得空中雪花都为之一颤,这一拳便落在了这头凶兽的脸上,叫它歪了歪身子。这雪狮本就流了不少血,此时竟有些势颓之象。小姑娘便飞身而来,清喝一声:“师兄!接着!”
不知她在哪儿截来的树枝,他顿时手中一握。
此时两人手中皆有一器,雪狮咆哮不止,看得出来如今是极其愤怒。
他紧握树枝,心中战意渐酣,“小湄,师父有没有教你——”
“我知道。”少女唇边一笑,截住了对方的话,“东风吹雨,飞叶寻花。”
这两剑乃是沧浪九剑的伊始,亦是修习此剑术最先要领悟的法门。看似柔弱之物,却有能够克刚之力。正是本门武功以虚制实的精髓所在。
小姑娘虽然未曾接触,日日看着他练剑,想必是有所感悟。观其方才所用的“飞叶寻花”,竟已有了七八成的火候。
他从不怀疑小湄的天赋。
“那师兄今日便再教你一招——”
“落花流水。”
他以东风吹雨起手,手腕翻飞,枯枝掠过似有残影不断,东风吹雨最是讲求剑招绵密,无迹可寻,此时那细雪竟纷纷飞起,随着他的剑势一道冲向那扑面而来的凶兽。雪狮兀自一退,伏在地上有些惧怕,却也挥爪一击,那绵软无力的雪落在它的爪上,竟有道道剑伤,原来竟是以雪掩目,树枝点到皆是剑气。只可惜树枝无锋无芒,这剑招却是差强人意。即便如此,那畜生也吃痛地收回爪子,一改方才的凶狠,连连败退。
小姑娘眼中尽是那炫目的剑姿,一时间心神激荡,叹服不已。
落花流水,原来是结合了这“东风吹雨”与“飞叶寻花”,剑势如花逐叶雨,剑光如白水川流。她看过师兄练剑,实则每一次与师父交手,她都一一记在了心中。她记性一向很好,却未曾听闻这一剑招。
“落花流水。”她若有所悟,“原来是师兄所创。”
“不过是合两种剑技之长,取巧罢了,不敢说独创。”他一面以剑势逼退雪狮,却一面还有空能回话,想来此时正是神会心契之时。
他也是方才了悟此剑奥秘,却也不敢恋战。原是这树枝难以承受这剑招之威力,此时已经是油尽灯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