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翁面上一怔,双目忽然失神。
“晚啦?”只听他顿了半晌,喃喃道,“怎么会晚?只要你现在......”
梅晏清冷笑一声,将他话音打断:“我三岁时,便被弃于百花谷外。只因路过一跛脚道士,说我命格与梅家相冲,日后定会于梅家气运有损。”
“胡说八道!”忘忧翁似是听到什么天方夜谭,瞪大眼睛说道,“你出生之时,我与那老瘸子梅山道人在百花谷作客,正赶上你娘亲临盆。彼时极其凶险,你险些要了她的命,还是我与那老道一同去谷外,将白州城最好的大夫请了来,这才保住你娘的性命。啊...说来那老道确是替你算了一卦,只是这卦象并未占出什么命格气运,何来妨碍一说?你爹娘老来得子,自当极为疼爱你,又怎会弃你不顾?!”
“不......不对,你骗我!”梅晏清摇了摇头,恨声道,“他们将我抛下,是师父捡到我,授我武功。若是这也算疼爱,那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了!”
“这...”忘忧翁面上更为古怪,忙问道,“师父?你师父姓甚名谁,是什么人?”
“哼!不提也罢!”梅晏清面上寒意顿显,“我十岁时,师父说我心术不正,要将我逐出师门。那时我在曲州,终日与野猫野狗抢食,与路边乞儿争住处。”
忘忧翁闻言,不禁哑然,似是断然不知这孩子还有这般境遇。只见他老眉紧锁,思忖片刻,像是终于找到了症结所在一般,眯眼问道:
“晏清,你是不是...记忆有失?”
梅晏清目光烁烁,“唰”地一声将折扇抵在老人脖子上,冷然答道:
“可笑至极!亏了你逼我就范,竟编出这等谎话来骗我!”
“我没有骗你。”忘忧翁叹息道,“晏清,老叟一直不知,为何那日来去谷一面,你没有认出我,今日老叟才终于明了。”
“你梅家先祖的坟,是不是你刨的?”他老眼之中满是痛惜,“你是为了找碧天剑吧?”
“碧天剑”三个字一出,庭中气氛顿时凝滞。只因这碧天之剑,便是悲剧伊始。
“是又如何?”梅晏清冷冷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
若自己是梅家之人,说不定此时也已经成了那刀下亡魂。梅家抛弃他,师父也抛弃他。这样的梅家,这样的百花谷,有什么值得他敬重的?莫说敬重,只消黄土之下能给他什么便利,那也是好的。
只可惜,他掘了十几座坟后才发现,碧天剑,果真不在梅家。
“你!”忘忧翁闻言,不免心生盛怒,当即伸手便想掌掴于面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只是最终却无奈地将手落下,自嘲道,“唉——我也对不起梅家,有什么资格替他们夫妇教训你呢?晏清,你当知道,正是因着我与那梅山老道同你有过这段际会,你每年生辰,我两人都会赶来看你。你周岁之时行抓周之礼,抓的正是那梅山老道所赠的南海琼玉。我们那时还笑话你,说你男子汉大丈夫,竟抓了一对玉镯!”
“这些...你都忘啦?”
“你......胡说!”只是梅晏清却满面狐疑,兀自按着额角,状似头痛欲裂,“你在骗我!什么梅山老道!那南海琼玉镯,分明是宫主赠予我,要我......”
说了一半,他却忽而声止。
“要你如何?”忘忧翁追问道。
梅晏清像是从那不可名状的痛苦之中清醒过来,忽然发笑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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