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暗下决心,定要勤学苦练,以求早日与母亲团聚。于是她日夜练功,持之以恒,终于小有所得,能与那同门师兄一争高下。说来有趣,山上年月匆匆。这唯一的同辈之人,也是她年少之时最钦佩的兄长,最诚挚的玩伴,最相宜的对手......”
“——也是最想打败的‘敌人’。”
谈及此处,夜来怅然一笑,不去在意对方面色,只是兀自说道:“很奇怪吧?在山中与她朝夕相对,她最可亲可敬之人,却也是她棋逢对手,难得一遇的敌人。”
顾见春不语,只是摇了摇头。他向来晓得小湄好胜,在山上之时,每逢师父夸她如何精进,她都会露出一副得意十足的笑颜。就好似在冲自己说,下回一定会打败师兄!
可他从未在意,只道是她孩子气些,更在乎输赢些。其实赢了或是输了,又会如何呢?师父常说习武者,输赢不论,生死次之,义气当头。
而小湄所谓的每每“差一招险胜”,不过是自己妨她生闷气,有意谦让于她。早先还会被她看穿,后来此计便愈发娴熟。也是,师父教导,两人皆熟记于心,那练了千百次招的剑技,自己怎么会不知晓她下一步要如何出招,挥向何处呢?
夜来接着前话,继续说道:“居士说,习剑者,起胜负之心乃是常理。只不过女孩却日日停滞于此,苦于不得其法。她偏执地以为,只要打败师兄,便能学成下山,寻找娘亲。而她每一次与师兄比试,明明只差一点点就能赢。只是那差了半招便能打败的师兄,却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悟出了所谓‘剑心’。”
顾见春想起师父曾说,仁者无敌。冬日苦寒,他将山笋尽数挖空,是谓“不仁”,他将鱼尽数放生,是谓“仁”。
只是“剑心”这等虚无缥缈的东西,又如何人尽相同呢?
“......若是居士能言传身教,将道理与女孩讲个分明,兴许女孩循着师兄的路,也在某日悟出剑心所在,也未尝不能。只可惜,居士选择缄口,让女孩自己去寻道。”
“可惜。世间诸多遗憾,都逃不过‘可惜’二字。”夜来忽然故作叹息,“可惜女孩以为居士不愿教她,又因着长年累月,总觉居士偏心于师兄,竟心生怨怼,开始暗自提防居士——”
“小湄,你知道师父不是......”顾见春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夜来轻笑一声:“师兄,你先莫要着急。既然是听故事,那总得让讲故事的人好生讲完不是么?”
顾见春了然颔首,不再多言。
“其实后来女孩得知,居士本不收女徒,是女孩令他破了师门训诫。后来女孩得知,居士其实瞒她良多,譬如女孩的母亲实则骗了女孩,山上那一面便是永诀。其后种种,不过是为了让女孩平安长大的一个幌子罢了......”
“小湄......”顾见春心中不忍,单是听她讲述,便觉胸前郁痛,悔不当初。
“......还有啊,居士每年都会偷偷去问剑山庄,向那问剑庄主讨生辰礼,是女孩的生辰礼。美其名曰,那问剑山庄的少庄主有的,他的徒弟也应当有一份。你看,其实居士是个很别扭的人,对吧?”
夜来淡然笑了笑,并未期待对方的答复。
个中对错,该如何评说呢?
“只可惜,这些事情,女孩都不知道。若是她早知道,就不会背着居士与师兄,偷练从那无名墓穴中寻来的古怪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