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砰——”
“嗖——”
一根树枝如箭矢一般穿过片片飞叶,而后精准无误地钉在了树干之上,入木三分。枝叶纷纷扬扬飘落在地,苏决明三两步掠来,迫不及待地检验他练了半晌的成果。
“师父,这一次如何?”
“你果真天赋异禀。”顾见春抱着肩,在一旁啧啧称奇。想他当年想要练成这飞叶寻花,便足足学了小半月,而这苏决明竟能在短短半个时辰之中,将这沧浪剑法学了个三成,当真称得上是天生武脉,可塑之才。
“这是......成了?”苏决明摸了摸那刺入树干之上的树枝,树枝尾端已见分叉,原来是他运劲之时没能掌控好,以至于这“粗制滥造”的武器折寿。
“......好像也没有多厉害啊?”
汗珠顺着苏决明的额角滑落,他却不顾满头大汗,只是有些埋怨般地望了望自己双手,这双手细腻羸弱,分明没有半点他想象中那江湖侠客的风姿。
“这才哪到哪呢?”顾见春失笑叹息,“能以这么短的功夫初得雏形,足以证明你天资奇绝。练功这件事啊,最是急不得,如今你已经习得沧浪剑法,虽说不大熟练,我想应当足以应付那山脚的迷瘴之阵了。”
“哦......”苏决明却似怅然若失,实则这与他预想的还有很大差距。他见过叔父的剑,见过师父的剑,见过赵叔的剑,也见过那江夜来的剑......他还要多久才能像他们一样呢?
“呵,发什么呆呢?我们该上路了。”待回过神来,顾见春却已然跨上马背,垂首望着自己。苏决明抿了抿唇,按捺心中隐忧,亦是翻身上马。
“乌——乌——乌——”
蓦地,一阵如同乌啼的乐声自林中传来,两人身下马儿有些不安地踢踏几声,从鼻子中喷出几道热气。这乐声不似丝竹管弦,亦不同于中州的任何一种器乐,却在这深谷之中幽幽响起,绕梁不绝,宛转悠扬。正所谓一曲未终,云起雪飞,初若飘飘,后遂霏霏。虽然两人并非精通乐理之人,却也能听出这乐曲绝非中州所有,更像是......
——塞外之音。
“这是......”苏决明转头看向顾见春,只见后者静默不语,目光却正望着声源所在。苏决明遂跟着望去,不知是不是眼花,他却自那丛林之中瞧见一抹紫色衣角。
紫衣......
苏决明怔了一怔。
“驾——”
不及苏决明反应,身旁之人却当机立断,策马遂着声源处疾驰而去。苏决明兀自“诶”了一声,却只得认命地快速跟上。
那奏乐之人似是被这哒哒马蹄声惊扰,乐曲骤然声止,亦是策马扬鞭,落荒而去。
两人在其数丈之远紧追不舍,顾见春更是一骑绝尘,似是誓要将其拦下。苏决明跟在后头,虽速度不及,这下却是看了个分明——那骑在马上奏乐之人,虽戴着帷帽,观其身形,确乎是个身着烟紫色纱裙的少女。
那纱衣随风飘飘洒洒,如烟如雾,美轮美奂。一时之间,苏决明却也不敢确认这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追逐愈演愈烈,那奔于前方的少女似乎知晓了他们在追自己,更是一声娇喝,将手中鞭子狠狠抽在马背上。少女似是艺高人胆大,那烈马高大壮硕,四蹄飞驰,她却不惧不畏,只是仗着骑术穿行于树丛之间,竟有将身后二人甩脱之意。只是顾见春却不管不顾,紧紧伏在马上。马蹄哒哒作响,如同鼓点不绝,林中飞鸟惊起四散,这本该幽静深邃的山谷却因着这几位不速之客而热闹非凡。
顾见春一时无法,却运不得轻功,对方似乎颇精骑术,如今不过是这丛林阻障颇多,受限于地势,这才没有彻底将他二人甩脱,否则以这等马背上的技艺,恐怕早已经跑没了影。
“小湄!等一下!”
万般无奈,他只得出声冲前方喊道。
“——你们别追了!我是不会回去的!”对方闻声,回头娇喝,“放弃吧!你们是追不上我的!”
那声音裹挟着风声叶影,竟有一丝不真切之感。
一阵长风袭来,少女低呼一声,猛地伸手扶住帷帽,这才不叫它为疾风所劫掠。
“你等等——你先听我说!”顾见春却不敢错失这等良机,一面说着,一面却将手中树枝抛飞而去。只是树枝虽快,他却没敢使上什么劲力,少女似是若有所察,将头一偏,却令那树枝堪堪打在了她那帷帽之上。“啪”地一声,那帷帽终于不堪其扰,从少女发髻之间坠下。丝帛自她的面容划过,勾勒出她那温润饱满的额顶与高耸直挺的鼻梁。
顾见春一怔,只觉心中异样。
似乎弄错了——
只见那少女却也为之吃了一惊,自顾不暇,只得伸手紧着缰绳。所幸帷帽还有一绳子与脖颈相接,这才令她得以弯身去够那飘飞在半空中的帷帽。
顾见春方想扯缰,电光石火之间,自他身后竟又有一根树枝掠来。这一次,却不意歪了一歪,打在了那马屁股之上——
与其说是打,不如说是扎。
不好!
此时此刻,顾见春,帷帽少女,以及那始作俑者苏决明心中同时冒出这个词。
下一瞬,马儿受击吃痛,哀嘶一声,陡然抬起前蹄,少女半个身子还歪在一边,它竟跃起数尺,直直将它的主人甩至半空。少女本就没能坐稳,经此折腾,猝不及防,饶是再好的骑术,却也只得被颠离马背。还不及作何反应,便将她吓了个魂飞天外。
“啊——”
一道肝胆欲裂的惊叫之声响彻深谷,鸟雀抖抖翅膀,飞得更远了些。
若任其跌落,可要出人命!
十万火急,此时顾不得那么多了。顾见春离得近些,逼不得已,只得冒着失足之险,拽缰勒马,随后一脚蹬上马鞍,借力一跃,竭力伸手够那腾空而起的身躯。
近了。
更近了。
待到终于能稳住重心所在,顾见春手臂一揽,当即将那身躯按于身前,凌空一翻,手中似有硬物凸起。他一时不及反应,却只得抱着对方,后心着地。
“砰”地一声,两人坠地,滚了数滚,直至撞上一根树干,他这才将这股力卸去。
“师父!”苏决明在其后险险勒马,惊呼不已,“你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