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我?下辈子吧!”谢允冷笑一声,“无名,杀了他。”
“不要!”一旁的谢京华眼见爱人受伤,终于灵台清明,惨呼一声。
此时这老东西已然起了杀心,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染衣死在这儿。
那灰袍道人也随之而来,如同鹫鹰般跃起,手中浮尘直指叶染衣的眉心而去,那玄铁浮尘来势汹汹,若是被击中,恐怕脑浆迸裂,好不凄惨。叶染衣强压下胸前血气,在浮尘迎面而来的同时,一个狼狈后翻,终于避开了那致命一击。谁知那浮尘竟像长了眼睛一般,调了个个儿,重重地抽在了叶染衣的背脊上,这一下如同千钧压顶,叶染衣再也难忍喉间腥甜,又喷出一口鲜血,眉间已然颓唐。
这一击看似只是外伤,然而随着浮尘的抽打,还有暗劲入体,如今叶染衣乃是五脏六腑俱损,一时半会,竟再不能提起一分内力。这无名手段之毒,仅仅两个来回,便令他沦为刀俎之肉,任人宰割。只是无名却占了上风,也未曾闲着,当即逼身上前,提起叶染衣的衣领,将他强拽了起来。伸手未见痕迹,只听掌风凌厉,便在叶染衣的双颊各掴了一巴掌,直打得叶染衣头晕目眩,脸颊高肿。
眼见着那叶染衣满面颓然,奄奄一息,无名方想一掌了结他,却险些被对方那换至左手的剑芒割破袖子,无名顷刻自袖中划出一柄利刃,将其一招挡下,反手便将那叶染衣如同牲畜一般丢至地上。
“叶染衣?你是不是很想替你爹报仇?看着你的亲妹妹在我身下受尽凌辱,是不是很想一剑杀了我?”
叶染衣满脸是血,目露凶光,却再也没力气挪动一寸。
“就凭你这丧家之犬,也配与朕说什么报仇?你和你那废物爹一样,一样的不自量力!哼哼,事到如今,不妨告诉你,你那废物爹,就是被朕杀的,因为他染指了朕的皇后,这个女孩,就是他们用来羞辱朕的罪证!”
谢京华痛苦地摇了摇头,手指深深陷入血肉之中。
“不可能!”叶染衣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他的父亲是这样一个人,“你骗我!你骗我!!!”
“哼,你不信?哦...朕明白了,你该不会是...喜欢朕这个好女儿吧?”谢允一把扯过谢京华的头发,将她粗鲁地按在了地上。叶染衣拼命挣扎想要阻止,却被无名一脚踩在了背上,又吐出一口血,好不狼狈。
“不是的...我不是......”
谢京华无力地伏在地上,剧烈喘息,就好似案板上即将被开膛破肚的鱼。她拼了命地想从那男人的掌下挣扎而去,却只是徒劳。那一声声的哀切否认像是重锤,狠狠地敲打在叶染衣的心间。
她那眼神仿佛在说,信我,染衣,信我......
——其实他从未怀疑过。
谢允看着这地上的两人,终于称心如意地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小畜生,怎么一副要死要活的表情?不会被朕说中了吧?那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朕?!哈哈哈哈哈哈!你知道你犯了多大的罪孽么?天道果真公允,即便是叶守清死了,还要他不得安生!哈哈哈!可笑!可笑之至!叶染衣,你竟然爱上了一母同胞的妹妹,当真是禽兽不如!禽兽不如!”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叶染衣不甘心地咆哮道。
谢允笑得分外畅快,今夜因仙药而累积的嗜血,在秋盈盈那下贱妓子处得来的憋屈,以及被眼前小子撞破好事的不快,都在这一刻彻底转化为报复般的快意,而这,正是多年前那个被他唤作“大哥”的男人所不能给予的快意。
他谢允,要掌控一切。他比谁都明白,要摧毁一个人,单从身体是远远不够的。他向来深谙此道,于是此刻也俯下身子,在那动弹不得的叶染衣耳边压低声音说道:
“不过...小畜生,想必你也尝过她的滋味了吧?如何?是不是......”
“啊啊啊啊啊啊——”
叶染衣终于再也受不住这般身与心的双重打击,仰天喷出一道赤色,七窍淌血,其状若癫。他双目失神,浑身颤颤,再不会吐露人言。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谢允知道,这是行将崩溃的预兆。即便放任不管,最终也会失心失智,宛如痴儿。
在谢允眼中,那无名几个巴掌,还有如今这副失了人形的模样,自是暂且替他解恨。那硬吃了无名一招的小孬种狼狈地滚落在地,就像他那孬种爹,身怀足以当世的绝学,却还是被人像狗一样杀死在那个雨夜里。
至于这无名老狗今日为何带着利刃?
谢允双眼微眯,不免多了些考量。
今夜似乎注定是个不平之夜。
他转过那老谋深算的眼眸,慈爱地望向了自己的女儿。虽然在一炷香前,他还将她当作下贱的妓子。
“我儿,这是怎么一回事?”
无名微微侧首,望向这对父女,却未曾多言。
那向来温顺而隐忍的小帝姬忽然抬头,冲着这灰袍道人怒声呵斥道。
“大师父!还不动手!”
谢允的眼中霎时精光大作。
只是无名却并未有何回应,只是面朝那奄奄一息的叶染衣,蓄势待发。
“无名!你......”谢京华方要再下令,声音忽然止息——
她在一瞬间联想到了那种可能。
“报——”
同一时刻,殿外一声高呼,随即盔甲与铁靴在玉石板上磨砺而行,如同钝锤落在心底。
“启禀君上!叶家旧部乘今日夜宴,潜入皇城,意图谋乱。臣贺远山,奉帝姬殿下之命,率荣华宫禁军奋起抵抗,如今已将乱党尽数歼灭!但臣一时不察,令其同伙与残党逃脱。请君上下令,臣即刻便率皇城禁军追击,定将叶家余孽一举拿下!”
贺远山!
对方并未进殿,本着礼数,只在殿外告请调兵。
谢京华踉跄着倒退两步,几乎不欲相信来者是他。
“叶家?哼!准了!”
谢允咳嗽两声,似是有些动气。他安抚似的拍了拍谢京华的手,微笑道:
“我儿做得好啊。”
“不......”
谢京华看着一片狼藉,惊恐地摇了摇头。那显然是蛊虫发作的青年此时痛得满地打滚,双目通红。她不敢多看一眼,她怕再看,那老东西会忍不住将对方就地处决。
不......
不该是这样的...
染衣无端折返,已然打乱了她的计划。而那无名却也不再听从她的差遣,便是贺远山,竟也颠倒黑白,无中生有!
分明是她谢京华今夜谋反,她谢京华以身诱敌,她谢京华要背负这累世恶名......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