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好笑的看向琉璃,等着这个被伏黑津美纪喊来的“家长”发言。
“津美纪,今天还要继续上课吗?”
琉璃平静的走在几人最前方,掠过了神色各异的受害者和其家长们。
“我还是要回去上课的,但是老师说惠今天可以先休息……”
“那我们带他出去走走,”琉璃回眸看向有些愣神的女孩,声音冷淡,“晚上再给你送回去可以吗?”
伏黑津美纪看了看背对着自己的伏黑惠,又看了看随意又轻松的夏油杰和琉璃,心情突然安定了下来。
她笑着回应这位一直看护着他们的兄长和老师,声音温柔而坚定:“当然!”
他们的家长一直都很值得信赖。
目送津美纪回校上课之后,三人随便找了个咖啡厅的包间坐下了。
“我没经历过被妹妹讨厌过的情况,”拿着热牛奶的琉璃看了一眼夏油杰手中的冰美式,问道,“杰有弟弟妹妹吗?”
“没。”
没血缘关系的哥哥倒是有一个。
伏黑惠放下手中的咖啡,看向面无表情的琉璃:“我没讨厌津美纪。”
“惠不喜欢津美纪的态度吗?”夏油杰拿掉琉璃试图从自己杯子里捞冰块的勺子,优雅的用纸巾擦干净又放回了牛奶杯中,“是因为她没有站在你这边?”
“她没做错,”伏黑惠沉静的看着咖啡上的图案,缓慢的搅乱了那个花型,“因为我伤害他人而生气,不是典型的善人思维吗?”
琉璃咬着勺子的动作一顿,突然明白了伏黑惠的逻辑:“……看不惯善人?”
“看不惯倒也没有,”海胆头的少年缓慢的将手指相对,在两位温柔的监护者面前坦露了自己的心境,“只是不擅长应对。”
原谅恶人这种近乎圣母的行为,伏黑惠无法理解,也不想理解。
他只是单方面的把伏黑津美纪看似温柔的行为定义为了伪善,并因此感到烦躁而已。
“真想让伏黑老师看看他儿子到底和他差距多大。”
“那家伙根本算不上父亲,”伏黑惠皱起眉,有些烦躁的揉了揉太阳穴,“如果今天的事情是他来处理,多半也只能说出什么‘没钱,你们直接去揍他一顿’或者直接点评我有多么手下留情而已。”
琉璃&夏油杰:……
嗯,是他干得出来的事。
“不擅长应对善意啊……”夏油杰瞥了一眼事不关己的琉璃,问道,“那惠是怎么看待恶人的?”
“恶心。”
“具体一点?”
“靠着匮乏的想象力践踏他人底线还能混得风生水起这一点让人觉得反胃。”
琉璃懒散的喝着热牛奶,没再打扰夏油杰的训话。
他其实听不出伏黑惠哪里有问题,如果不是杰给了他一个眼神,琉璃早在夏油杰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就准备打道回府了。
善恶是非对琉璃根本没有意义。
“惠不觉得自己是在帮助他人吗?”夏油杰看着这个和小时候的奶团子相去甚远的少年,温和的询问,“哪怕结果上来说,你实际拯救了他人,你也认为帮助他人是不必要的吗?”
伏黑惠抿了抿唇,看了一眼一直未曾出声的琉璃,有些拿不准自己应该怎么回答夏油杰的问题。
“我……想选择我要帮助的人。”
伏黑惠并非完全对被欺凌者视而不见,也没有什么看不起弱者的想法。
他只是无法理解人们对世间善恶的划分。
在高专上过基础课的孩子都清楚,最初给他们上课的琉璃是唯一一个无所谓非术师和术师的区别,也无所谓术师和诅咒区别的人。
琉璃对于咒术界启蒙知识的备课主题只有一种:对不同工具的基础认知。
极端点来说,将人类和咒灵视为同等存在讲述的琉璃,甚至不具备世间公认的善恶观。
孩子们是在接任琉璃的灰原老师与伊地知老师的授课中,察觉到琉璃的特殊的,而后,从夜蛾正道那里知道,后来的教课内容才是正规知识以后,孩子们无一例外的诞生了一个让琉璃都无法理解的核心思想:这世界真会给琉璃添麻烦。
对人类、诅咒了解如此透彻的人,却被人类和诅咒影响,拥有着和咒术界不相配的脆弱身体。
那个表情匮乏的老师分明不能理解感情,却会通过人体细微的动作观察他人,妥善又温柔地照顾着身边人的情绪;那个背负着束缚的哥哥分明是最该埋怨咒术存在的人,却通过研究诅咒和术师了解咒力特性,制作了很多可以拯救他人的咒符。
托儿所中拥有咒力的弟弟妹妹们比伏黑津美纪更了解咒术界一些,他们近年也多少发觉了咒术高专内发生的变化,但在托儿所的例行会议里,几人从未找到能帮助琉璃的方法,所以伏黑惠才更加不甘心。
凭什么琉璃哥哥要被外界的恶意和诅咒针对?
伏黑惠想救他想救之人。
“选择帮助对象吗?”夏油杰看着莫名关注琉璃的海胆头少年,诧异的挑了挑眉,“用什么标准来判断的?”
哦?这是特指琉璃吗?
还是说琉璃也在他划定的需要帮助的对象当中?
伏黑惠抿了抿唇,有些不是很确定的说:“现在的我……只是觉得,不想让善人死掉。”
“善人啊……”夏油杰看着懒散的靠在自己身上的棕色脑袋,笑了笑,“那惠就继续按照这个思路去寻找自己的道路就好。”
琉璃要是知道自己被评价为善人,一定会很烦躁吧。
“哎?”伏黑惠疑惑的抬起头,看着抬手揉着琉璃脑袋的夏油杰,询问道,“把我喊出来,不是为了说教吗?”
伏黑惠还以为夏油杰和琉璃是为了纠正他的思想,才特意把他带出来谈话的。
“我们没觉得你的判断是错误的,”夏油杰看了一眼被琉璃拍下的手掌,毫不在意的将咖啡喝完,“只是希望你认识到一件事情。”
“什么?”
“你刚刚说,自己会选择想要帮助的对象来着,”夏油杰看着整个人趴在桌子上的琉璃,将空杯子往外挪了挪,“那津美纪也只是选择了自己想要帮助的人而已。”
那个一直温柔贴心的女孩发消息时的急切琉璃无法理解,但是夏油杰却看明白了:身为托儿所的唯一一个长姐,伏黑津美纪在为伏黑惠的疑似叛逆的举动自责。
夏油杰软化了眉眼,看着那个有些愣神的小孩,笑着说:“津美纪真心爱护着托儿所的弟弟妹妹们。”
从办公室离开的夏油杰没有错过伏黑惠因为津美纪话语厌烦皱眉的一瞬间,将他喊出不仅仅是给两个孩子冷静的时间;还有的,是因为夏油杰明白,年少时对亲近之人表现出的恶意,往往会在长大后形成一道回想就会刺痛的暗伤。
夏油杰看了一眼身旁懒散的琉璃,无奈的笑笑。
虽然这家伙从不认为少年的刺是应当被谴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