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外的山间林中,张靖有些拿不定主意,他又瞄了眼村落里的那伙人。
人多了点,虽然那队押粮的军兵只有九人,但民壮足有四十有余,自己带来的,不过二十多号兄弟,这个力量还是相当悬殊的。
但骡子或独轮车上码着的麻袋,不用怎么猜就知道,那是鞑子们从周遭村镇搜刮到的米粮。而眼下,三四个月没寻到活干他们,最缺的就是粮食。
九年前,鞑子集中兵力猛攻大宋重庆府,大宋四川制置使,也就是自己的堂伯张珏,亲自迎战,与鞑子大小战上百回,但谁都奈何不了对方。
然而,堂伯的部将赵安、韩忠显畏死,他们打开镇西门向鞑子投降,城池一夜之间陷落,混战之中,作为制置使亲军指挥的他与堂伯失去联络,眼见事态无法挽回,不甘失败又不愿降元的张靖带着身边的士卒杀出一条血路,侥幸逃得性命。
那时,大宋在四川还一些驻点,张靖一路收罗些溃兵与心向大宋的民壮,顶峰时期所辖军马也有上千,更攻取过一处堡砦。他一度雄心壮志想要收复重庆,但事态恶化的速度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一年之后,各自为战的大宋城池军寨先后陷落,更后来,张靖也渐渐明白,大宋已然亡国,但他誓死不愿投降,那时,见复国无望的部下,开始人心不稳,于是,张靖遣散了所辖人马,带着几十愿意跟随的亲信,流落各地。
这九年来,张靖这伙人失去了生计来源,于是,他们只有到处打劫蒙元的落单小队人马或斥候,然后将劫来的兵器、金银细软变卖以换取米粮,然后销声匿迹,数月后,又在另外一个地方冒出,俨然就是流窜的山贼。
但是,这种东抢一回西劫一票、风餐露宿的强盗日子做久了,张靖有些厌了。无论怎么说,这都不是他的心愿,但张靖与身边这帮生死兄弟,又皆不愿事元,唉,这种日子,何日才是个尽头?
“都头,干不干?”卢功义悄悄靠近,在他耳边提醒。
张靖心里再清楚不过,其实这是卢功义在提醒自己该出手了,不得不说,凭着这些年做的无本买卖,他们各人都聚了些财帛,那卢功义更多次嚷嚷,赚够千两银子后,他就金盆洗手,娶个大脚女人寻个无人的地方隐居去。
其实,这何尝不是张靖这帮人共同的想法呢?
“那几个鸟鞑子倒也无妨,只是那些民夫杂役若一边帮衬,便有些棘手,这事还需盘算一番!”张靖还是下不了决心。
卢功义大大咧咧的一笑:“都头,我等的命,早就不计较了。”
听到这话,张靖也释然了,是啊,这个世道,还有甚么好留恋的。他缓缓抽出佩剑,然后看向众兄弟:“先放一阵箭,射翻几个,特别那两个弓手与牌子头,若那牌子头未死,交予本都头,尔等二个对付一个鞑子,刚刚够,替我大声鼓噪,将那些个民夫驱散便是,少些杀孽。”
众人皆点头称是,张靖神色一凛:“射!”
吃饱喝足的牌子头正惬意的坊间小调,一边想着事,城里的“翠红楼”新来了一个色目女子,听说姿色出众,不几日就成了头牌,虽然自己吃不到,看看也是可以的啊,咦,对面那林中怎么有树木晃动。
莫是野兽出没,或是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