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读书人不多,稍懂点学问的,都会得到左近人家的尊重,因此,尽管李芗泉的举止在刘士仁等人看来是无礼,但老族长已经替他暗自解释了:这位出身贵门的李相公,也许对下人吆喝惯了。
“略表歉意!”刘士仁见李芗泉似乎心情好了些,便摒退无关人等,单留下儿子刘悌廉,然后郑重地对李芗泉道:“不知段相公来自何处,至凌霄城做何勾当?”
一听“勾当”二字,李芗泉便有些不忿,什么意思,不过话还是要回复的,说来自中国只怕解释不清,还是说婆罗洲吧,当即便道:“我来自沙巴州。。。。。。嗯,就是东婆罗国,虽不是宋人,但我国百姓也是华夏一脉,做事皆堂堂正正,绝不做偷鸡摸狗的事,何来勾当之说。此番来凌霄山,却是无意路过,敢情惊扰了各位?”
刘悌廉哑然失笑,听起来这位“贵人”将勾当理解错了,其实“勾当”二字,在宋代算是一个中性词,类似“营生”的意思,这里要怪李芗泉不懂了。
但刘悌廉立即受了父亲的一顿暗叱,刘士仁从这关键的一句中,得到了一个他意想不到的答案,现在他正在电光石火之中思考接下来的对话走向。
原来这人来自甚么“东婆罗国”!这又是何处?听起来该是哪个名不见经传的蕞尔小国。听到这里,刘士仁有些失望又有些幸哉,总之是百味相杂。失望的是此人不是大宋人士,那就更不可能来自皇家了,幸哉的是他亦不是来自元廷,对心向大宋的刘士仁而言,这当然是件幸事。
李芗泉调整了心态,他的思路并未马放南山,而是在逐步的沟通之中,找准了自己的方向:自己要去广州,必须要有资源,也许结好这位族长,就是一个开始。自己的经历可以经过加工后告诉他们一些,但也要注意不能太过匪夷所思,不然反而会引起怀疑。
“这东婆罗国位于南洋,需要乘坐巨船方可到达,从广州向南,怕有数千里之遥。乃我国上官主席。。。。。。哦,也就是上官国王率领中华子民远涉重洋,抵达彼地,以武开国,文武相济,在南洋之中,创下不世之功业,当地的华夏儿郎,繁衍后代已何止万计。
我李芗泉亦是汉人后代,只是离开故国已久,不知中原形势如何。
此番谨遵上官国王之命,身返故国,乃替国王寻根觅祖,哪知船队偏了方向,在三佛齐就遇到风浪,失了大半人员与物资,只剩我等八人狼狈上岸,绕道泰国。。。。。。。”
刘士仁露出疑惑,又客气起身作辑:“原来李相公是婆罗国特使,失敬失敬!这泰国又是?”
“嗯。。。。。。这是我国的叫法,实际就是暹。。。。。。罗,对就是暹罗,我们从这里再度进发,路途遥远,幸亏暹罗的沿路官府皆以礼相待,多有赠送钱粮之举,还算平安,然而进入。。。。。。嗯,大理。但我的随从却相继得病无法继续前行,或是走失,还遇到了。。。。。。”
刘士仁边想象一行人在暹罗那崇山峻岭中跋涉,边替李芗泉唏嘘不已,还顺便提出了自己的猜测:“鞑子?”
“鞑子?我却不知,来者皆一人双马,来去如闪电,挥刀搭弓,好生厉害,动辄数十上百骑,甚是张狂,虽然我东婆罗国人人自幼习武,个个悍勇无比,也。。。。。。”
这个“自幼习武”,刚才老族长等人都见识过了,刘士仁也附和着点了点头。李芗泉说到这里,不经意的将桌上的复合弓拿在手里晃了晃,又接着道:“嗯,有此等良器在身,倒不惧这一而再,再而三反复出没的鞑子骑兵,但无奈人单势孤,最后,只剩我孤身一人逃离至此。”
鞑子的厉害,刘家村上下自然再知晓不过,想那凌霄城易将军麾下五千余赳赳武士,在野外与鞑子浪战时,也不是这些骑兵的对手,被打得不足千人,刘家村二十多员被征入军的壮丁,在这几年里,大半都战殁,连尸骨都捡不回。
然而,就算诸多大宋将士为国拚却性命,竭力的维持,但凌霄城的形势却越来越艰难,只剩凌霄山周遭的几个寥落村庄还心向朝廷,其余则皆降了鞑子。
“随身携带的文书及一些行囊也在躲避骑兵的追击之中掉入河中,一路奔逃,不想来到贵地,唉,想我离开东婆罗国镐京城,至今已逾3年矣,期间风餐露宿,东奔西逃百般辗转,真是一言难尽。。。。。。”
说到最后,李芗泉想起自己的悲惨穿越,竟真个伤心不己,双泪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