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凌青的声音中带有一丝疲惫,透过车帘的缝隙传来:“嗯,传令下去,全军休整一刻钟。不过,子祖,你且过来。”言罢,凌青缓缓拉开了车帘的一角,露出一张历经风霜疲惫不堪的脸庞。
“这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言毕,凌青躬身从马车内走出。凌子祖见状,立即翻身下马,快步来到马车旁,扶住凌青躬身以待。
凌青满目慈爱地望着他,“子祖,如今凌氏一族后辈子侄虽多,但可堪大用者唯独你一人尔,老夫所传你的兵马战策学习如何了?”
“子祖愚钝,如今尚有几处疑惑,不得其解。”见凌子祖那谦卑的样子,凌青微微点头:“不急,慢慢来。你看,那太冶城轮廓依稀可见。”
“想必蒙卿大夫、夏侯宏已经在前方等候咱们。”凌青望着前方 若有所思,随后缓缓说道:“子祖,将老夫的披挂取来。身为武将,征战沙场数十载,怎可安逸于马车之中入我旧日都城?那将是对这座城池、对守备将士们最大的不敬。”
凌子祖闻言,心中虽有万般不忍,却也深知大将军的脾性,大将军策马入城自然对于太冶城内军心、民心的凝聚有大作用。于是,凌子祖恭敬地应道:“大将军所言极是,但您的身体……”
“无碍!”凌青打断了他,语气中不容置疑,“老夫的身体,自有分寸。今日入城,不仅要让将士们看到咱们灵卫军的英姿,更要让百姓们看到老夫仍在,仍然提得动枪、骑得了马,更要让城中的百姓知道,无论时局如何更迭,我凌青守护这片土地的决心从未改变。”
见凌青态度坚决,凌子祖不再多言,迅速返回队伍,取来了大将军的甲胄与披风。夕阳下,他小心翼翼地为凌青穿戴。穿戴完毕,凌青略作调息、挺直了腰板,眼中闪烁着光芒,他环视四周,对众将说道:“诸位,我知你们担心我的身体,但请相信,今日之举,非为个人之荣耀,而是为了军心之振奋,民心之安定。今日,我们是他们的希望。让太冶城的百姓看到,即便岁月流转,我们守护这片土地的决心,从未有丝毫减退!”
“末将,愿为大将军死战!”
众将闻言,无不动容,纷纷点头应允。
……
化胜门外,古道沧桑,历经风霜的石板路见证了无数过往的辉煌与沧桑。
大将军凌青立于马首,身披蜀锦百兽袍玄金火凤铠、腰悬宝剑、胯下乌云踏雪马、左配宝雕弓、右挂寒牙槊。他的眼神深邃,神情复杂。
时隔十四年,凌青再次引军来到太冶城外,灵卫军两万余军卒紧随其后,脚步沉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凌青望着眼前这座被汉军焚毁又被北境军重新修缮的城门轮廓,心中不禁涌起万千思绪。他缓缓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湿润。他轻轻叹了口气,这声长叹悠长而沉重,仿佛承载了十四年来的风霜雨雪,以及无数次战场上的生死搏杀。
“岁月不饶人啊……”凌青低声自语,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感慨。他伸手轻轻抚摸着自己斑白的双鬓,“想当年,老夫正值壮年,英姿勃发,掌管西北边军近二十万。开盛三年,时有逆贼把控朝政,欺凌陛下,老夫奉诏自西北邓州而来,奔袭千里、入京勤王,诛杀乱党,立下赫赫战功,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然而,转眼间,十四年过去了,凌青已从当年的中年将领变成了如今的暮年将军。
国家动荡,边疆不宁,面对占尽优势的汉军,凌青虽竭力镇守,却仍连丢数地,未能完成先帝所托,守护这片河山。
如今,凌青再次回到旧都城外,那份自责,始终让他难以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