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巾军大营。
张牛角端着一碗军粮,送进了管宁的帐篷。
“先生,请看罢。”
张牛角没有不恭敬,只是话语中已经不似从前那般从容了。这也就是管宁,换做旁人,早已被他直接摔在脸上了。
管宁端坐着,看了一眼那碗里的东西,却是连脸色都未曾变动一下,淡淡问了一句:“还是虎贲营送来的?”
“打着虎贲的旗号。”张牛角点头道,“我也怀疑不是虎贲营的人,但是前往质问的属下都被骂了回来,对方极其嚣张跋扈。”
“那不是虎贲的人。”管宁摇头,“张鼎带不出这样的兵。”
“先生是怀疑王芬在做手脚?”
“你不是也从第一日开始便怀疑了?”
管宁的角色还是一样和善,甚至眼睛里又多了一丝丝笑意。
一连三天,送进黄巾军大营的都是粟麦混杂着沙土的军粮。张牛角不动声色,只是每日都会让管宁瞧一眼,管宁和每一个黄巾军士卒吃的都是一样。
“你做的很好。”
管宁缓缓起身,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张牛角望了望他,又望着那碗沙土粟麦混杂的军粮,低声道:“从我第一日见到军粮时,便知道有人想逼反黄巾军。”
管宁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然后呢?”
张牛角道:“先生初来时便说,黄巾军不能反。”顿了一顿,又问:“先生想说什么?”
“饭还是该吃的。”管宁笑笑,抬步往帐外走,没几步突然又转回身来望着他,问:“可还信管宁?”
张牛角满脸苦色,从牙缝中蹦出一句话来:“先生不不救黄巾军,明日这座大营便会成为洪流席卷冀州。”
他望着管宁:“洪水猛兽非人力所能阻拦,先生莫不是要看着冀州再入战火?”
管宁闭上眼,摇头:“我救不了黄巾军。”
张牛角霍然变色。
“但是有人可以。”
张牛角的眼睛眯成一道细缝。
“黄巾军现在还有几人能提刀?”
张牛角皱眉:“不足一万。”
“足矣。”
管宁转身往外:“心雨剑我留下,若有一人单骑而来,拿了一个物件要换心雨,你便答应。”
张牛角心中疑惑为之一静——只要管先生还在黄巾军这一边,便尚有机会:“先生去哪里?”
“去寻一线生机。”
管宁走了,张牛角望向案几上,那碗沙土粟麦旁,一柄连鞘的古朴长剑正静静放在那里。
“一线生机……”
他哑然苦笑一声。
大贤良师死了,地公将军死了,最后一股黄巾军在两百里外做搏命之争。而张角临死前交给他的三十万黄巾老弱,此刻竟然如案上鱼肉一般任人宰割,要靠管宁替他搏这一线生机。
不反是死,反也是死,他只能信管宁。
他走出营帐,吩咐了一声:“请张燕、杨凤、黄庭、苦酋四位大人过来。”
门口的侍卫愣了一下,自从投降了大汉朝廷之后,再也没有听见黄巾军大首领提过“大人”这两个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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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韵小筑。
林紫夜望着坐在湖边的郭嘉,脸色比寻常还要冷上几分。
这个货从三天前就跑来清韵小筑蹭吃蹭喝,什么都不干,晚上直接去睡孙原的卧室,用孙原的卧榻,第二天心然还去为他整理床铺、准备早餐,白天要么钓钓鱼,要么翻看孙原的藏书,清韵小筑仿佛换了男主人一般。
心然沏了一壶茶,坐在郭嘉对面,赏着湖景。
饮了几杯茶,郭嘉终是忍不住了,问道:“你莫不是已经知道了嘉此来的目的。”
“嗯。”
心然点头,抿了一口茶水。
郭嘉叹了一口气,他有些羡慕孙原,从他初见心然的那一刻起。心然美如天仙,又这般和善温柔,陪孙原生活了十几年,他不明白孙原为何爱李怡萱爱得那般死心塌地。
“你不点破么?”他又问。
心然微微一笑,如春风解冻,沁人心脾:“你不提,便是在等,那我一同等便是。”
郭嘉心下慨然,确实如此,他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形势绝佳的机会。
湖水静谧,秋风徐扬,枫林似火,松竹青葱,好个时节。
他突然抬眼,心然背后那一抹雪白悄然出现,脸上终究是泛起了笑意:
“幼安,你终于来了。”
茶水又新沏了一杯,管宁轻嗅,果然是仙子泡的茶,沁人心脾,解人烦忧。
心然放下茶勺,冲郭嘉道:“你想要什么,可以说了?”
“自然。”
他点点头,冲她一字一句:“我要紫龙珏。”
心然不语,只是将右手放在案上,直推到他身前,抬手处,一枚紫色玉佩已然呈现。
“予你。”
郭嘉嘴角轻轻上扬,望着心然,又道:“我要渊渟剑。”
“休想。”
心然眉眼不动,便已回绝。
郭嘉皱眉:“没有渊渟,我无法让张鼎受命,张鼎不信我,虎贲营不出手,张牛角必死无疑。”
他猜不出,为什么心然能够交出紫龙珏,却不肯交出渊渟剑,这两件东西都是孙原所有,如今都在心然手上,若是没有这两件东西,整个魏郡、乃至整个冀州,没人相信孙原回来了。他下意识地看向管宁,后者仍是饮着茶,一脸淡然的模样。
自知问管宁也是无果,又问:“为何?”
郭嘉所谋一切,皆是为了魏郡、为了冀州、为了黄巾军,更是为了孙原。心然不会不明白他这一番苦心筹划,不答应便是有所条件。
心然放下杯盏,淡淡道:“渊渟是青羽留给我保护紫夜的。”
“剑不离身,出了清韵小筑,我在哪,渊渟剑便在哪。”
郭嘉眉眼低垂,嘴角却是泛起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