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温突然明白了,天子早就开始布这局棋了,从很多年前以何进为河南尹开始,就已经开始了这局棋——如果何进不是河南尹、何苗不是城门校尉,他们何家如何能在这深不可测的帝都里查出太平道这颗埋藏极深的毒瘤?
什么孙原、孙宇,什么太平道,皆是棋子,陛下想要的,是权柄。
大汉的权柄。
陛下九岁入雒阳,十岁遭遇辛亥政变,亲眼看见大将军窦武、太傅陈蕃的额头颅,十二岁再次发动党锢,二十一岁贬宋皇后全族,二十二岁诛杀中常侍王甫及其子王萌、酷吏王吉、太尉段颎,二十三岁杀司徒刘合、永乐少府陈球、卫尉阳球、步兵校尉刘纳,二十三岁立何皇后,将何进一族拉进朝堂,加上前几日的复道血案,登极以来血腥事一直未曾停歇。
十五年来朝堂上风云变幻,宦官、外戚、权臣一一登场,三公都换了无数,天子那双眼睛,到底看透了多少?又要准备了多少后手?
宣室殿内,几位大汉重臣立刻便明白,天子觉得朝堂还不够乱,外戚还不够有权力,他要利用何进,让何进在朝堂上,成为一大势力,与外朝、内朝分庭抗礼。
天子为何进铺好了路,何进也投桃报李,将太平道查了出来。
“诸位爱卿——”
天子的目光似漫不经心,从几人脸上扫过,“何爱卿查出太平道密谋谋反一事,以为如何?”
刘虞、张温、崔烈三人飞速互视一眼,内心皆是一声长叹,棋差一着、棋差一着啊。
良久,终是刘虞开口,道:“何公心怀社稷,能于帝都地中将此叛逆查出,陛下理应嘉奖。”
旁边崔烈苦笑一声,上前一步:“臣附议。”
张温咬了咬牙,亦上前一步,道:“臣亦附议。”
大殿之中,那屠夫出身的权臣眼神里闪过不经意的得意,嘴角的笑容已难压抑——大汉朝堂,终究有了何氏一门的位置。
天子的目光落在何进的身上,身体挺了挺,指了指何进:“何爱卿,你觉得此功该如何赏?”
何进闻声立刻挺直了身躯,双手交叠:“臣为大汉,为陛下,不敢言功。”
天子笑了笑,没有继续说话,依旧看着何进。
何进未敢抬头,却明显感受到了天子的目光,他心思百转,身体又低了几分,道:“陛下,马元义只是太平道一处暗桩,除了其所在的东方寓需彻查之外,帝都内恐怕还有其他暗桩,臣恳请陛下降诏,彻查河南尹内一切太平道教众。”
天子没有答话,只是收回了目光,随手拿起了身边座榻上的鎏金卧虎席镇,把玩了起来。
天子不是说话,他要的是其他人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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