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迎着众人疑惑不解的目光,陈庶没顾得上说什么。
自顾自端起一盏茶水,一饮而尽。
在侯府干坐了那么久,一口水也没喝上。
后来又被接连吓出了几身冷汗,饶是陈庶已经是元神境真人的修为,还是觉得渴得厉害。
一盏茶水下肚,不但消解了陈庶潜意识里滋生的渴意,也顺势浇灭了他心中的某些不安与愧疚。
心性终于恢复了几分平静后,陈庶眼神古井无波地扫过眼前的一众各家主事。
世家、宗门各方势力素来喜欢以联姻缔结关系。
所以中行固那条老狗确实没说错。
在座的大多数人都是与他涿郡陈氏相交多年的挚爱亲朋!
可……这又怎么样?
从他踏出侯府那一刻开始,他连本族涿郡陈氏都卖了一个干净。
又遑论区区亲朋至交?
卖!
而且必须狠狠的卖!
不卖,都对不起这些人一直以来对自己的信任!
已经彻底将那颗心冰冷下来的陈庶,面对众人的目光,忽然毫无征兆地叹息一声。
“诸位……想死,还是想活?”
听到陈庶突然吐出的话音,在场一众本就心中惊疑不定的众人,瞬间脸色大变。
有心性差一点,甚至直接惊得弹射般站起身。
“陈……陈主事这话是何意思?”
陈庶闻言摇头,再次叹息一声道。
“意思?就是字面意思。”
话音落下。
在场其他原本还能努力维持平静的那些主事,此时也绷不住了,全都大惊失色道。
“怎么……怎么会这样?”
去侯府之前,一切不还是好好的么?
怎么这去了一趟侯府,就要死要活的了?
陈庶冷眼看着众人这副既惊又惧的模样,心中稍稍安慰。
原来生死当前,大家都一个德行。
这样一来,自己在面对冠军侯那头猛虎时的某些不堪,似乎一下子就不算什么了。
于是稍稍整理了一番思绪,陈庶便语气沉重道。
“诸位可知……在陈某去求见冠军侯时,陈某这府邸早就被侯府的暗卫给围了?”
果然这话出口,众人神色大变。
全都下意识望向了陈府之外,可任由他们用神念一遍遍扫过四周,却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这一刻,惊惶、疑惑等诸多情绪于众人心中纷杂生出。
随后有人目光凶狠地望向了一旁老神在在甚至带着几分笑意的中行固。
作出一副即将狗急跳墙,想要鱼死网破的模样。
而更多的人则是看向了陈庶,等待着他的下文。
毕竟既然他陈庶能够从侯府回来,并且安坐在这里跟他们说话,那就说明事情还没到不可挽回的最坏地步。
果然面对众人的目光,陈庶也不卖关子了。
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叹息感慨道。
“是陈某!是陈某不顾颜面,在冠军侯为诸位求来了一线生机。”
“这才让侯爷大发慈悲,撤去了周围的甲士暗卫,给了我们一个活命的机会。”
听到陈庶这话,众人紧绷的心神顿时一松。
只是他们并没有顾得上欣喜,旋即便在心中升起一股夹杂着愤怒的不解情绪,鼓噪道。
“为什么!”
“咱们举告虞阳郑氏一帮人,这是有功于他冠军侯府!为什么还这么对我们!”
“甚至还要对我们动手!”
之前他们只以为那位冠军侯心狠手辣,可为人还算讲道理。
这也是他们愿意将虞阳郑氏卖给对方的根本原因。
可现在看来,他们却是错了!
姓韩的那厮不但心狠手辣,还特码狼心狗肺!
竟然这般对他们这些用功之人!
简直是岂有此理!
只是就在他们义愤填膺,愤愤不平的时候,作为他们领头之人的陈庶却是幽幽道。
“若是我们不但没有功劳,还与虞阳郑氏那帮人同罪呢?”
听到这话,在场众人神色一愣,不解道。
“什么意思?”
“咱们举告虞阳郑氏那帮人,怎么就无功,反而有罪了?”
这他妈是什么狗屁道理?
迎着众人的不解与愤怒,陈庶双手下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等场面平静了一些,才再次叹息一声道。
“因为……今日黑水阁这事,在咱们透露给那位冠军侯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了。”
“不但知道,知道得还比咱们告诉他的还要详细。”
“谁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一丝一毫,分毫毕现。”
说着,陈庶目光扫过在场众人,然后最终在其中一人面上落定。
“比如丁主事你……”
“你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那清河丁家主事闻言,先是一愣。
在反应过后,原本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脸色,一瞬间褪去了血色,变得煞白无比。
要是他没有记错,他当时建议可以借助给城头那些负责修缮城墙的百姓送饭的机会,摸清城墙的布置。
小心瞥了一眼跪坐在陈庶一边似笑非笑的中行固,丁主事嚅嗫了下嘴唇,辩解道。
“那……那不是为了迷惑虞阳郑氏那帮人,随口一说么?”
陈庶闻言,面露无奈。
“随口一说?”
“若你换做那位冠军侯,你会信吗?”
见丁主事还想嘴硬,陈庶苦笑道。
“别忘了,这世上有句话叫……先入为主!”
先入为主?
确实!
如果那位冠军侯是提前知晓了消息,并认定了某些‘事实’。
那么这个时候他们做出任何解释,都是苍白且无力的。
这一点,就算他们换位思考,怕是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毕竟这世上有些事……
宁杀错!
不放过!
见丁主事沉默下来,陈庶目光一转便接连望向其他人。
“钱主事呢?你说了什么?可要回忆一下?”
“还有王主事……”
结果自然是一问一个不吱声。
没办法,谁让当时气氛已经烘托到了那个地步,要是不发表一番意见,岂不显得很不合群?
谁又能想到当时只是随口的一句话,会在这屁大的工夫,换来一口斩向自己的要命屠刀呢?
只是现在后悔明显也晚了。
不过好在他们当中终究是有聪明人的,很快便问出一个关键问题。
“所以呢?让那位冠军侯高抬贵手的代价呢?是什么?”
没什么好说的。
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就要承担相应的代价。
他们甚至懒得计较那位冠军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了。
他们中出了一个叛徒?
亦或是那位冠军侯手中掌握的隐秘力量,当真可怕到了这种地步?
这些暂时都不重要。
因为这跟他们现在能否从那位冠军侯手里活命,关系并不大。
就算要思考、要刨根问底,那也是要等活下来才能有资格去计较的事情。
而对于陈庶而言,队友能够想得这般通透,确实让他少费了不少唇舌和心思。
目光在众人脸上游离了一阵,终于幽幽转述了韩绍的话。
果然这话出口,刚刚平静到近乎认命的众人,顿时又炸开了锅。
“做梦!这不可能!”
“不错!能够透露消息已经是极限!”
“如何能为虎作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