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众人准备直接抽身离去的时候,忽然听得雅阁之外的大堂之中,传来一阵惊呼与骚乱。
“大事件!”
“何事值得这般大呼小叫?”
“幽州!幽州又出大事了!”
听到这里,本就因为尴尬气氛而坐立不安的雅阁众人,顿时被吸引了心神。
幽州!
又是幽州!
从去年年末那一战开始,这个本该没什么存在感的大雍边陲苦寒之地,似乎一下子就在所有人心中渐渐熟悉、深刻起来。
再具象化一些。
那就是幽州有座镇辽城、有镇辽军。
还有一位刚刚崭露头角,便瞬间一飞冲天的传奇存在,冠军侯韩绍。
据说其人小民出身,家境贫寒。
直至去年那一场与乌丸蛮族大战之时,还只是一名籍籍无名的镇辽军小卒。
可如今呢!
实封万户的大雍顶级彻侯!
当世最年轻的甲子第一仙!
四征四镇四平之下的定北将军!
如此传奇到近乎诡异的人生经历,如果不是实打实跟他们身处同一时代,怕是就算当成神话传说在听,他们也会觉得万般荒谬、不切实际。
可事实就是事实。
这世上常人做不到的事情,终究是有人做到了。
所有人震惊、诧异、难以置信之余,也只能默默接受。
接受对方的妖孽,同时也接受了自己的平庸。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此时雅阁之中的一众年轻文士。
在听到幽州又出大事时,他们便忍不住竖耳倾听,并且下意识觉得这大事怕是依旧跟那位冠军侯脱不了干系。
好在外间正在鼓噪、喧闹的那些人没有兜圈子,一阵言语过后,便说起事情来。
“刚刚得到消息,前些日子,幽州那些土豪爆发内讧!”
“以涿郡陈氏为首的一方,更是直接覆灭了包括大族虞阳郑氏在内的一众大小家族、宗门!”
“连……连带着虞阳郑氏那尊七境真仙,也给斩了!”
幽州那些世族高门,自然入不了这些江南州郡的眼。
这一声‘土豪’,便可见一般。
只是说话那人此时说不上是激动还是惊惧,这话的最后一句明显吞了一口唾沫,才说出完整。
而听得这话的众人,不禁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本的喧闹、惊呼,也在瞬间消失不见。
真仙陨落,自有异象。
可江南太远,他们是看不到的。
唯有同为上三境的强者,才能生出感应。
所以在骤然听到这则消息时,所有人一时间真说不好自己此时心中到底是个什么感受。
一帮幽州土豪内讧、争斗、厮杀,手段再是残忍酷烈,他们感受也谈不上太深。
可一尊七境真仙陨落,就不一样了!
这是……自去年岁末到现在的第几尊了?
这一刻,就算是再乐观、再木讷的人,心中也不禁生出一道惊惶的念头。
‘天下将乱矣!’
而如果说连堪比当世神祗的上三境真仙都无法保全自身,接二连三的死。
那他们这些看似出身不凡的天生贵种……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这事让他们疑惑的事情是……
那帮幽州土豪为什么要内讧?
还有……难道他们不知道这般斩尽杀绝,无疑是犯了天下世族高门的大忌吗?
就不怕最后落得一个千夫所指的名头,被天下世族高门集体厌弃、打压吗?
正心神震动间,当即便有人试探着问出心中的疑惑。
而这份疑惑也很快便得到了解答。
“万般皆有因!此事自然也是如此!”
“据我所知,此事倒是怪不得那涿郡陈氏!一切皆因虞阳郑氏那帮人自寻死路!”
听到这话,有人追问道。
“此话何解?”
“盖因那虞阳郑氏为垄断草原商路,不惜勾结草原异族!引数十万草原异族铁骑南下!”
“目的就是攻破冠军城!坑杀镇辽军!以及那位冠军侯!”
“而那涿郡陈氏一方不愿同流合污、担上这注定遗臭万年之名,这才愤而诛杀了这等数典忘祖的叛逆之贼!”
这话说完,这间不大的精致茶肆之内,再次爆发出一阵倒吸凉气声。
只是这过程中竟无人对这话提出什么质疑与不信。
毕竟能有闲暇在这茶肆中蹉跎时间的,大抵都有几分出身来历。
本身就是世族高门一员的他们,对于世族高门的德行,自然是了解甚深。
所以为了一己之私,勾结异族这等丑事,虞阳郑氏那帮人做得出来,他们也并不意外。
只是心中再脏,在这种家国大义的事情,谁也不可能表现出来。
更不可能站到虞阳郑氏那帮人一方。
于是只沉默了片刻,这间茶肆之中便爆发出一声慷慨激昂地叫好声。
“好!杀得好!”
“涿郡陈氏此番为我等世族高门清理门户,诛杀这等害群之马!此大功也!”
一番言语,直接将此事定性。
更将虞阳郑氏那帮人彻底钉在了耻辱柱上。
而在场众人闻言,彼此对视一眼。
随后很快有人高声附和。
“不错!这等数典忘祖的叛逆之辈,怎么又脸面存活于世间!怎配与我等为伍!”
“杀得好!”
“涿郡陈氏此举,功莫大焉!”
阵阵慷慨激昂、大义凛然的叫好声中。
其实真正关心真相的不多。
反正虞阳郑氏那帮人已经死了。
而死人自然是无法为自己辩解的。
所以到底是不是冤枉,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们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踩在虞阳郑氏那帮人的尸体,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上,替自己的家族刷上一波名声。
只是这事唯一让他们感觉有些疑惑的是……
那之前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边地豪族涿郡陈氏,当真强到这个地步?
将虞阳郑氏那一帮大小世族、宗门屠宗灭族也就算了。
可要说不声不响地斩杀一尊七境真仙,这事不管怎么看,都显得有那么几分荒诞与不真实。
所以……又是那位冠军侯?
想到那位冠军侯初临七境真仙之境,便于辽东公孙族地悍然斩杀了一尊上三境的公孙族老,在场众人心中其实已经有了某种答案。
只是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蠢到出言点破这一切。
糊涂难得、难得糊涂。
很多时候装傻充楞,其实才是真正的智慧。
只不过这些江南世族高门能够装傻,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可此时远在万里之外,高居庙堂之巅的那尊伟岸存在,却是愤怒不已。
看着手上那封从幽州加急送来的奏报,这位权倾两朝、将正主驱赶到南宫的‘立皇帝’,面色青紫。
没有任何征兆,手间那封奏报无声无息地化作漫天齑粉。
“好!好的很!”
区区蝼蚁,稍稍有些成就,便忘乎所以了。
不但动了他的人,竟然还敢用这等糊弄小儿的手段,戏耍他这个大雍相父!
当真是好大的狗胆!
还有那什么劳子涿郡陈氏!
‘汝等怕那姓韩的小儿,莫不是就不怕本相?’
九境绝巅的恐怖威压宣泄下,本就威严深重的神都北宫,如渊如狱。
有身影匍匐在地,小声试探道。
“丞相,可需要……将那小儿辈锁拿于神都,由丞相论罪发落?”
不得不说,这般提议足够诱人,也足够解气。
可问题是……
“你可是那公孙老狗的对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