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好想的。”
“故土难迁,神都虽好,却非绍之乡土,还请丞相莫要强人所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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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坚决的态度,自然引得公孙郢大笑。
“善!”
“老夫总算没有看错人!”
而上官鼎此时却是已经杀意尽显,不加掩饰。
不过看在韩绍那一番治世之论的面子上,他还是强压心中恼怒,决定再给这混账一个机会。
“这不是理由!”
什么狗屁故土难迁!
无数年来,无数英杰不远万里,甚至不惜打断自身傲骨,屈身权贵门下,只为了一展胸中抱负,搏一个滔天富贵。
上官鼎幽幽开口。
“莫非你当真忠于……陛下?”
这才是上官鼎如果得不到,就要毁了韩绍的根本原因。
大雍太祖将天下气运汇聚神都,集于历代大雍帝君一身。
虽然此举直接断送了历代帝君的长生道途,可也成功将之和整个大雍捆绑在了一起。
大雍强盛,则当代帝君至强!
大雍衰落,则帝君弱。
所以欲要谋夺天下,必先弱天下气运。
已经谋划如此漫长时间的上官鼎,绝对不会给太康帝与大雍姬氏任何一个逆天改命的机会!
而韩绍之前那套没有完全阐述的治世理念,无疑就是这样一个机会。
一个一旦成功必然可使大雍中兴,甚至一举成就煌煌大世的机会!
到时候不但他上官鼎所有的野心与渴求,都会化作梦幻泡影。
整个上官一族,也会阖族俱灭!
而对于上官鼎突然提到太康帝,韩绍其实一点也不意外,甚至早在预料之中。
“绍自然是忠于陛下的。”
玩归玩,闹归闹,忠君不能开玩笑!
什么话都能否认,什么事情都能瞎说。
这个不能。
身为大雍臣子,不忠于陛下,你想做什么?
乱臣贼子吗?
所以哪怕明知道这番表忠心的话,会直接触怒上官鼎,他韩某人也必须表面立场。
只是就在上官鼎听到这话,身上杀意沸腾的时候,韩绍旋即开口反问道。
“陛下为天下之君,统御八荒四海、宇内六合,焉有不忠之臣?”
“丞相觉得呢?”
这话出口,上官鼎面色一滞。
就算他将太康帝逼到了南宫,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可有些事情能做不能说,一旦说开了,就会给旁人‘讨伐不臣’的借口。
而连他这个权倾朝野的帝相,也不敢承认自己是个逆臣。
更遑论韩绍这个边将?
或许是意识到是自己太急了,这话问得有些不妥,上官鼎轻吐一口闷气,转而岔开话题,换了个方式再次问道。
“若今日是陛下让你前去神都为官,你可敢拒绝?”
面对上官鼎咄咄逼人、步步紧逼,韩绍笑了笑,神色认真道。
“陛下待绍宽厚,恩荣不绝,绍身为人臣,自当为陛下效力,虽百死而不悔之!”
好!好!好一个君仁臣忠!
韩绍这番忠君之语,差点将上官鼎气笑了。
亏得他还对这厮抱有一丝希望,如今看来这混账是留不得了!
上官鼎面色阴沉如水,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此子也留不得了。
然而就在这时,却听这混账话锋陡然一转。
“不过……”
只见韩绍缓缓收起嘴角的笑意,肃然神色道。
“不过在韩某看来,相较于前往神都常伴陛下左右、蹉跎岁月。”
“身处幽州这苦寒之地,替陛下、替我大雍守住这大雍北疆!不使我幽州子民屡遭那蛮狗侵害、屠戮,更能为陛下尽忠!”
“所以依韩某想来,就算是陛下也必然会体谅韩某这一份赤胆忠心!”
听到这话,刚刚在心里有了决断的上官鼎,顿时一愣。
这厮虽然嘴里全是忠心,可话里的意思……
‘就算是太康帝让他去神都,他也不去?’
上官鼎目光有些怔神地看着韩绍,显然是还没从这厮兜的圈子里回过神来。
等回过神来之后,目光却没有从韩绍的脸上挪开半分。
他在分辨。
分辨这厮话里的真假。
而面对上官鼎的目光,韩绍不闪不避,神色间一片赤诚。
“丞相,这大雍不只有神都,还有幽州的。”
“这里苦寒、贫瘠,寻常地界数十亩良田,可养活一户五口,可这里不行,非百亩不可。”
“物产不丰、天气严寒,这么多年来,我幽州无数英杰奋发向上,只为逃离这片苦寒之地。”
“而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此为古之至理,旁人无可指摘。”
“韩某本也不想在背后对这样的选择,说三道四。”
“毕竟此非君子所为。”
这话倒是不错。
纵观历朝,幽州这地方向来留不住人。
就连本地世族高门也是拼了命地要将族中英才,送入神都搏上一线机会。
“可是他们又有谁想过……他们都走了,这幽州的土,谁来守?这幽州的民,谁人护之?”
“就如去岁一战,定北、廊居二城,阖城贵种皆逃,只余数十万百姓任由蛮狗凌辱、屠戮!”
“再这样继续下去,这幽州就没人了。”
“而如果这幽州,没有了幽州人……”
说到这里,韩绍忽然从席间缓缓站起身,将一副随身携带的舆图在虚空展开。
然后用手掌直接覆盖住了代表幽州的那块辽阔疆土,叹息一声道。
“那幽州……从此便也不复为大雍之土!”
“放眼望去,这辽阔雍土遍地胡风,蛮族饮马辽河,来回呼啸、奔腾不绝!”
“届时,丞相再来幽州,不知该作何感想?”
听到这里,上官鼎神色再次怔愣了一下。
遍地胡风、蛮族饮马?
上官鼎下意识觉得这般场景极为荒谬。
毕竟无论是大雍,还是大雍之前的历朝历代,这幽州从来都是雍人之土!
也从来没有人想过会有失去的这一天。
包括他这个大雍帝相。
所以去年那场幽州惨事,虽然是某些人背着他干的,可他却也没往心里去。
毕竟只是死上一些有如蝼蚁的贱民而已。
不值一提。
可如果顺着韩绍这个说法,细想下去,上官鼎却忽然发现自己似乎是……错了?
土,是要是人去守的。
也要有人在。
如果真的任由蛮族像去年屠戮廊居、定北二城一样,多来几次。
这本就地广人稀的幽州,又能剩下几人?
一直以来,眼中只有权术、争斗的上官鼎,脸色很是难看。
因为他忽然发现如果这样的情况真的发生,那他就算是成功坐上了那个位置,也必将背负万古之骂名!
“所以……这就是你要留在幽州的理由?”
上官鼎终于明白了韩绍这一通废话的目的。
而迎着上官鼎黑沉的脸色,韩绍轻笑一声,拱手略作一揖。
“如果丞相非要一个理由,那……这便是韩某的理由。”
“这幽州之土,幽州之民,总要有人去守、总要有人去护。”
“别人不守,别人不护!韩某不才!愿一力担之!”
话音不重,却掷地有声。
这一刻,哪怕上官鼎明知道这厮的话信不得太多,还是免不了眼神震动了一下。
良久之后,忽然冷哼一声。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说完,顿了片刻,又道。
“另外,本相有一庶女,同样不差,择日送入伱府中。”
“你看着处置便是。”
这话出口,没等韩绍说什么。
身形一虚,便直接消失在了这片独属于公孙郢的秘境法域之中。
他这是在示威!
赵家老祖瞥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公孙郢,失笑一声。
“有趣。”
不过更有趣的是身前那副刚刚与韩绍没下完的象戏。
吃象,将军!
象,相也!
所以一切都在这小子的预料之中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