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伙向来傲慢强大,即使是灵魂碎片,也能在各种副本中生存得游刃有余,按理说他不应该这样担忧,可是他相信自己的直觉,沈星移,不,小星一定出事了。
他靠在凹凸不平的泥面墙上,反复回忆着前天晚上的经历。
他确定,小星在听到张纯良要把他带去见朋友时,是发自内心地在期待,所以他不可能和自己不告而别。
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现在在哪里?
张纯良想起自己做的那个荒诞离谱的梦,心里又开始焦躁起来。
最近他似乎经常会生出这样苦闷烦躁的心绪,这并不正常,但他只能把这看作是自己在这个副本受到的限制太多,所以心态有点崩。
张纯良思忖片刻,拿出了自己头发间的小蚂蚱,他尝试弹了弹它的身体,蚂蚱却毫无动静。
也不知道屈安然和李沐风去了哪里,直到现在也没有消息。
想到李沐风驱邪避祸的能力,他有些无奈。
这家伙有神一般的技能庇护,应该没什么太大危险,他更担心的是和他一起走散的屈安然,这家伙本来就经常倒霉,万一再和李沐风凑到一块,一定会被他拖累死的。
张纯良忖算了一下时间,现在大约是午后两点左右。
他在李庄那里耽误了太久的时间,以至于连食物也没来得及吃。
算下来他已经两天没进食和休息了,他必须尽快调整好状态,再去村子里寻找任务线索。
张纯良捏起那颗黑色的面球端详了半天,最后还是放弃了品尝它的想法。
他还没有饿到需要吃这种东西的地步,况且,Npc给的东西还不知道能不能入口。
不过他没有丢掉那颗球,这毕竟也算得上粮食,说不定可以和外面的难民们交换一些信息。
张纯良捏起一块压缩饼干,珍惜地吃了下去。
这是老K背着屈安然偷偷藏给他的食物,是它最爱的海鲜味。
他小口小口地咬着饼干,给自己灌了一肚子水,这才勉强算得上饱腹。
就在这时,门外又忽然传来了非常大的动静。
张纯良悄声走到门口,耐心地偷听了起来。
一个闷声闷气的男人声音从院子里传来,似乎在询问什么,王来子讨好般地和他用方言交谈了片刻。
外面的男人顿了一下,紧接着跨着沉重的步子来到了张纯良所在的杂物间。
隔着单薄破旧的木板门,张纯良看到一个无比巨大的影子,男人一动不动地停在了他的面前。
他浑身紧绷,屏住了呼吸。
外面的男人刚想推门进来,一道带着稚气的童音便叫住了他。
“爸,我饿了,有吃的没?”
张栋梁挪了挪庞大的身体,扭头嗡声嗡气地回答道:“问你娘,她说中午吃面条。”
男孩这么一打岔,让男人放弃了进杂物间查看情况的打算,他似乎并不太在意里面的张纯良。
“我也要吃面条!”比刚才那道童音更成熟一点的声音响起来,似乎是个年纪稍大的男孩。
“吃吃吃,就知道吃,吃死你算了,我就擀了两碗面条,一碗你爹的,一碗你弟的,咱们吃蒸馍。”
“那根本不是蒸馍,那是你用树皮磨成的粉!”大一点的男孩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饿呀,我饿呀——我今天搬了好多石头,赚到了粮食了,为什么不能给我吃面条?”
接下来的声音很混乱,王来自尖锐的怒骂和男孩满含委屈的哭腔夹杂在一起,吵得人无比烦躁。
最后,当家人张栋梁被吵得心烦,站起身一人给了一巴掌,这才让娘俩消停下来。
“哥哥,我吃不完的……咱俩一起吃面条。”小男孩乖巧地说道。
“用不着你假好心!城里来的小乞丐,等我再大一点,我就把你赶出我家!”大男孩暴躁地怒骂道。
张纯良不由得挑了挑眉,听二人话里的意思,被苛待的大男孩才是王来子的亲生儿子,那个受到宠爱的小孩,竟然才是原身的亲生弟弟张纯康。
外面的声音很快就结束了。
两碗面条吃不了多久,蒸树皮馍更是两口的事儿。
一家四口草草地对付完午饭,便休息下了。
等过了晌午最炎热的时候,他们还要去地里种菜苗。
张纯良在门口站了好半天,腿脚酸胀僵硬,他若有所思地回到自己休息的那块地旁边。
看来,即使是生活在双石村的人,资源依旧非常紧张。
这很奇怪,毕竟这里到处都是高大的树木,山上还有很多的植被覆盖,再怎么也不应该沦落到吃树皮的地步。
除非——这里的绝大多数植物并不能食用。
双石村或许也不是外界想得那么衣食无忧。
他摩挲了两下劣质干硬的墙面,萌生了一个猜测,双石村或许并不是因为高温才变得条件艰难的。
这里应该从一开始就是一个贫穷落后、物资匮乏的小山村。
所以,他们才会那么迷信神佛。
只有生活中尝尽苦难,绝望无援的人,才会把希望寄托于神灵的庇佑之上。
就在此时,张纯良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被什么冰凉的东西踩了一脚。
他猛然缩回手,举起蜡烛照过去。
这一看他不由得有些错愕,只见他布包里仅存的几块压缩饼干,竟然消失了一块。
一只黑漆漆的老鼠,正捏着一块压缩饼干,蹲在布包前吃得津津有味。
张纯良赶忙拿起身边的木柴砸过去,却被那畜生灵活地躲了过去。
那老鼠用绿豆小眼瞅了张纯良两眼,眼神里竟带着几分颇有灵性的鄙夷。
这让他差点气笑了。
他撸起袖子,捏着柴棍气势汹汹地走过去,连砸几下,又被那老鼠接连躲避了好几次。
这老鼠非常狡猾,它只是躲避,也不攻击,似乎在逗张纯良玩。
它一边逃窜,一边窸窸窣窣地啃完了一整块饼干。
张纯良被激出了火气,追赶了它十几秒,才仿佛意识到什么,扭过身去。
只见,他的布包里又跑来一只白色的老鼠,那老鼠矜持地掰掉了半块压缩饼干,用两只前爪抱着半块小心翼翼地啃着。
边啃边看着张纯良,看样子似乎有几分不好意思。
张纯良觉得自己一定是又开始神经错乱了,他从未见过这么有灵性的两只耗子。
忽然,他的脚面又被踩了一脚。
那只大黑耗子在他的脚面上嚣张地连跳两下,似乎在提醒他什么,接着它灵活地冲了出去,从地上抱起一样东西,向着他晃了晃。
张纯良低下头,用蜡烛照亮了那东西,眼睛微微睁大。
只见那大黑耗子,竟是举起了屈安然留给他的那只草编蚂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