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王八蛋看过我几次,说能把我捞出去,只要我低头和他道歉。”葛秋生气得拍桌子,“他都忘了,当初他是为了什么当的这个官老爷!居然还想走后门!”
葛秋生的倔劲一犯,破口大骂,把小平骂得猪狗不如,铁青着脸跑了。
不过他也没在牢里待几天,正巧赶上国内严查,他的罪行在当时恰好属于重罪,于是他很快就被枪毙了。
“那时候,我三十九岁,有两个儿子。”葛秋生有些感慨地回忆道。
张纯良盯着葛秋生,轻声询问:“您怨他吗?”
“我只恨他被猪油蒙了心,忘记了自己当初发的誓。”葛秋生绷着脸,有些愤愤,“那王八蛋估计怨我才是,听他们说,为了捞我,那家伙得罪了不少人,估计我死后,他也讨不了好了。”
“你看,这小畜生多恨我,把我锁在了这个破地方,死活不肯放我出去。我难呐!这村里还有个大祸害大毒瘤!天天让我提心吊胆……我就盼着,盼着那个白眼狼什么时候能消了气,赶快让老子解脱了。”
张纯良忽然问了他一个奇怪的问题:“您来到这里后,去过农地里吗?”
葛秋生哽了一下,然后摇头:“我没给自己分地,这辈子没拿过锄头,怕自己糟蹋了好东西,有个村长津贴,顾着我吃穿就够用了。”
张纯良笑了一下:“小河沟溪东有块地我去过,当时不了解情况,现在想想,那片地大概是小平的。”
葛秋生一头雾水,拧着眉看他:“他的破地,和我有什么干系?我也没分给其他人,也不打算占了。”
“可是他把那块地留给您了,那地里种的红薯,有两颗成精了,它们长着您的脸,天天在田里四处溜达,估计是在等您去找它们呢。”
葛秋生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摸了摸自己的老脸:“这王八蛋,给红薯上贴我的脸,欺负谁呢?!”
张纯良没忍住笑出了声,他摇摇头:“我想,小平的一辈子,被两样东西救过,一个是让他饿不死的红薯,一个是保护过他的班长。”
所以,在他的思想里,这两样东西是可以融为一体的,而红薯精,同样也是这个副本世界里唯一主动救人的Npc怪物。
“谢谢您,我大概知道,我们如今是在哪里了。”张纯良看着陷入怔愣中的葛秋生,郑重地道谢。
“如果没有猜错,这里是小平的思想世界。”
虚空之中,似乎传来一声叹息。
小平为了惩罚自己,把自己封闭在了这片他最不愿意回忆起的村庄,把这里作为他永远的囚牢。
在他的潜意识里,他将所有曾经愧对的的人带到了这里,任由他们肆意践踏自己的思想世界,鞭笞自己饱受折磨的良心——甚至,所有玩家的任务,都是在一次次唤醒他最痛苦的回忆。他,就是那个‘有罪之人’,这里的一切,都是他给自己下达的审判。
葛秋生有些没弄懂他的话,有些疑惑地望着他:“啥‘有罪之人’?啥玩家?”
张纯良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忽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村长,小平的全名叫什么?”
葛秋生迷茫地看了他半天,然后吐出两个字:“邱平。”
张纯良放松了脊背,沉沉地吸了一口气。
他的猜测得到了验证。
既然小河沟是一所监狱,那谁是负责送他们进入监狱的人?
自然就是检察长。
而他们进入小河沟的那一段旅程,正应该由检察长护送。
他仍记得刚来时的第一天,英子在下车前曾对公交车司机说的那句话——
——邱大哥,谢谢你肯载我们。
——都是老乡,说什么谢不谢的。
原来,在那么早之前,他就和长大的小平,有过一面之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