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楼梯地上,忽然伸出了一双干枯利爪,死死地勒住了他的脚腕。
张纯良低头望去,他的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竖起了密密麻麻的手臂,它们有长有短,有的早已干枯成骷髅,有的却尚有皮肉,散发着腐烂的臭味。
这些手臂手掌朝上,手指成爪,看上去狰狞又凌厉,宛如一朵朵开在地狱的恶鬼花束,拦住了张纯良的去路。
楼上忽然发出一声轰然巨响,屈安然大概已经找到了陈大海隐匿的地方。
张纯良深吸一口气,蹲下身,试图掰开那只利爪,可这手爪却坚硬无比,仿佛和他的血肉长在一起,怎么掰都纹丝不动。
无奈之下,他只能召唤出攻击道具,用最快的速度砍下了这根干枯手臂,紧接着,他趁其他手臂没有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向六楼爬去。
长在地上的手臂们纷纷惊醒,它们怪异地在地上蜿蜒扭动,一根接着一根拦住了张纯良的去路。
这些手臂并没有攻击张纯良,但是就如同恼人的杂草一样,不断阻挠着他前行的脚步,不论他怎么劈砍踢踹,下一刻都会有更多的手爪从地里长出来。
终于,他不小心被一根手爪扯倒在地,那群手臂找准机会,骤然拉长,变成了钢筋做的绳索,将他牢牢地捆绑在地面上。
楼上的战斗越来越激烈,他听到了屈安然吃痛的狼嚎,也听到了陈大海肮脏不堪的怒骂与求饶。
屈安然似乎并没有落在下风。
张纯良尝试动了动手臂,身上的手臂顿时勒得更紧了。
他颓然地躺倒在地上,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不知过了多久,大楼剧烈地震荡起来,张纯良面前的空气忽然开始扭曲鼓动,发出了布帛撕裂般的声响,接着慢慢裂开一条罅隙。
陈跃染了半身鲜血,面无表情地从那道罅隙里出来,他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的血痕,目光漠然没有焦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张纯良瞪圆了眼,发出了“诶诶嗯嗯”的声音。
陈跃微微一怔,侧头向他望来。他看清楚来人后,眼睛顿时微微睁大:“良良?”
张纯良浑身裹满了脏兮兮的手臂,那些怪手给他露出了鼻子,供他呼吸。
见陈跃忽然出现,手臂们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纷纷缩回了水泥地里,唯独一根手臂,动作迟缓地停顿了片刻,才慢慢消失。
“它们不让我离开。”张纯良被水泥地硌得浑身酸痛,语气哀怨极了。
“……妈妈。”陈跃看着最后一根手臂离开的位置,疑惑道,“刚才那一只手,好像是我的妈妈。”
他母亲常年遭受陈大海的虐待,手臂上留下了一道狰狞丑陋的烫伤伤口,陈跃认出了那根怪手上的伤口。
他把张纯良拉起来,帮他揉捏着酸痛的肩背:“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张纯良拧眉看向了楼梯,“它们好像在阻止我向上走……”
顶楼忽然传来一声充斥着愤怒的兽吼,震得张纯良耳膜剧痛。
“屈安然……?怎么听不到陈大海的声音?他杀掉他了吗?”张纯良心脏跳得非常剧烈,他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走,离开这里。”陈跃的声音有些严肃,“这栋楼不对。”
他话音刚落,老旧的墙壁上便开始稀稀落落地掉下渣子。
灰白的墙皮脱落下来,露出了背后的墙体——那是正在有规律的起伏的血肉筋膜。
“中计了。”张纯良见鬼似的盯着那不断鼓动的墙壁,浑身的血液从头凉到脚。
“这栋楼被陈大海吞噬了。”陈跃很快作出了判断,“我们跑进了他的肚子里。”
楼体的晃动越来越剧烈,有什么东西正在其中复苏,张纯良通过楼梯缝隙向下面的楼层看了一眼,却只看到了无数的栏杆,根本没有终点。
“我们陷入到空间循环里了,跑不出去。”张纯良直起身子,短暂地思索了两秒,猛地将陈跃抱进了怀里,“我得想想办法。”
水泥地里忽然冒出一根手臂,它戳了戳张纯良的腿,然后指向了两节楼梯中间的玻璃墙。
那是老旧楼房特有的透光设计,一大块玻璃窗被十字形的砖瓦隔开,留下了四个狭长的窗框,勉强可以挤进两个人。
灰蒙蒙的玻璃很久没有人清理过,谁也不知道楼外面是什么。
墙皮剥落得越来越迅速,墙壁上恶心的脏器面积也越来越大,张纯良感到自己呼吸变得艰难起来。
如果陈大海真的和楼房融为一体,那这里就会变成一个密闭的肉囊,到时候他们很可能会在这里窒息而亡。
张纯良和陈跃对视了一眼,问道:“你害怕吗?”
陈跃忽然笑了,他的脸上还沾着没有干涸的血沫,有股妖艳羸弱的美感,他什么也没有说,但张纯良知道他的答案。
他点了点头,接着没有丝毫停顿地冲向了玻璃窗,用自己的后背冲碎了玻璃。
楼外是令人晕眩的高度,这老旧的小区楼房好像在一瞬间拔高了数十倍,下面的一切都和蚂蚁一般大小,张纯良一阵头晕目眩,有种在天上飞行的错觉。
不过幸好,他并不是毫无准备,他的背包里准备有专门的降落道具。
他打开系统背包,从其中拿出一束巨型蒲公英。
在蒲公英巨大的遮蔽下,二人轻飘飘地荡在空中,向下坠落的速度缓慢下来,就如同两片悠闲飘散的落叶。
“有点浪漫。”张纯良点评道,“总觉得应该做点什么。”
陈跃专注地看了他半晌,仔仔细细地擦干净了自己唇上的血迹。他轻轻地抬起头,试探性地凑到了张纯良的下巴边。
“胆小鬼。”张纯良笑了一下,低头把嘴巴贴在他的唇上。
那一瞬间,身旁的楼房轰然巨震,腾起冲天的烟雾。地上雷文克等人激烈打斗的声音又仿佛庆祝的礼炮。
陈跃目光怔怔地看着张纯良俊挺漂亮的眉眼,沾着可疑水迹的唇微微开合。
他想说些什么。
就在这一瞬间,张纯良忽然心脏一紧,出现了一种极端危险的预感。
就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他手里的蒲公英瞬间消失,系统空间变成一片灰白。
他们身下是距离地面近十米的高度,二人猛然坠落,身边是呼啸的狂风。
这一瞬间,张纯良心脏骤停,对死亡的预感从未如此强烈过。
可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二人即将触地的前几秒,陈跃将张纯良的脑袋护在胸前,把身体翻转至张纯良身下。
紧接着,张纯良耳畔响起了筋骨碎裂的声音,他眼睁睁看着陈跃那张满含笑意的脸在自己眼前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