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月怀着极大的疑虑和忐忑不安的心情,着手研究这一新的题材的。
这个题材似乎是突然间萌发的,是由于他在一家报纸的编辑部里偶然读到的一封坦率的忏悔书言而引起的。写信的人犯过极大的错误,上过被知席,后来又在监狱服过刑。他在煤矿采过煤,由于老老实实地改造被提前释放回来。他经过反复思考和反省,写了这封信,这是一封多达数页的长信,信上写了他的整个一生所经历的挫折和犯过的错误,他把信寄到报社,要求发表出来----“以便让别人引以为戒。”
这封信象无线电流一样贯穿了思月整个灵魂-----这里面由纠缠在一起的各种问题所构成的线团是如此复杂,而又如此有趣:“这才是题材呢?”但这个题材在脑中萌发之后又立刻把他震惊了。
“这怎么行呢?这样的题材,我怎么写得了呢?我怎么写得出来呢?”然而立即另一种声音一个劲儿地在耳边嗡嗡叫着“你可以的,相信自己!”这种无休止的声音一直在脑海周围盘旋着,既不叫你安生,又不叫你干别的事情。
它终于“嗡嗡完了”,它抓住了再也不肯放开了。引入生活,引入生活的最深处,它向他提出了一大堆问题,这些问题沸腾着,互相撞击着,它们在互相撞击的产生共鸣的同时又产生新的问题,一种无休止的探索欲和正能量控制欲一直纠结着他这个和他的年龄不相称的人。他甚至认为无法驾驶这种能量。
与此同时,思月不得不和朋友们进行无数次辩论。“你这是何苦呢?”有的人这样问他,“难道再也没有什么别的题材可写的了吗?你想想看吧,你会弄得满脑子都垃圾堆的。”
“垃圾?是呀,很多!”作家说,“既然有垃圾,那我有什么办法呢?抖落干净那双手吗?戴上一副白手套吗?要不就象贪图安逸的人所做的那样,来个视而不见,反正这是垃圾,总会自己跑掉的,我先把地毯铺上再说。不行!只有懒婆娘才会把垃圾扫到墙角再用笤帚盖住。一个真正的主妇是爱清洁的,她容不得家里有一粒灰尘。”
“但这并不是艺术的对象,”另一些人说。“这种题材超出了美的范畴,只有高尚才能使人受到鼓舞!”
“那么为了树立高尚而贬低卑劣,难道就不能使人受到鼓舞吗?”
“但这会招来灭顶之灾的。”
“在海里游泳也会有灭顶之灾的。”作家回答说,“如果你是一个游泳家,你就应当游上来,而不要到岸边浅滩去抓小鱼。”
这并不是一句单纯的俏皮话,因为这是的确需要下水游泳,而且必须游上来,才能防止出现“平局”在题材浅薄和思想浅薄的骗人的水域中作家随时都可以碰上“平局”的。当万事俱备----既然有了情节,又有了艺术特征,然而书可能写成,也可能写不成,而且生活并不因此发生任何变化时,那是最可怕的事情。一本书应该改变一些什么,贬抑一些什么,褒扬一些什么,它应当成为生活前进动力和杠杆,能撬动一些什么……成为“当今一切重大问题的裁决者”----正象狂热的维萨里昂“当年所说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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