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这个决定性的,可怕的一天终于来了,更确切地说,不是一天,而是几天,因为庭审足足进行了一个星期。整整一个星期,夏华父亲都是在极其紧张的状态中度过的-----所有的神经都集中在心窝里,结成一个症结,整个精神和生命都潜入这个症结里。如果必须面对自己的良心并且在大庭广众之下忍受这一切,并且必须目睹夏华剃光头为开始的一切。
夏华父亲想象着儿子没有被剃光头的样子。他那头松软而别致的美发,曾使他在许多的青年中显得格外出众。可现在他脑袋几乎是光秃秃的,头皮皱得很紧,出人意料地显现出上些凌乱、结节、疤瘤,两只大耳朵也突然显得很不自然。
那目光是慌乱的,有时甚至是惊恐的。
当夏华被两名持枪看押人员押送上来的时候,夏华父亲看到这个场面不禁心惊肉跳,到处都挤满了人-----亲属、证人、以及那些随时随地他都想看热闹的纯属好奇的人。当夏华迈步走进走廊的时候,显然是被人群吓了一跳,慌乱之中停住了脚步,他的面孔扭歪了。眼睛里闪现一种难忘的目光,这种目光后来使夏华父亲彻底不得安眠。他只不过稍停了片段,几乎难以觉察。但是走在后面的看押人员,严厉的大喝一声,夏华父亲觉得他还推了一下,夏华向前走去,弓着腰,低着头两只手牢牢地反剪在背后。
“夏华!”他叫了儿子一声,
夏华一抖,回头看了一下,他拿不准儿子是否认出在人群中的爸爸了。看押人员又吆喝一声,夏华又向前走去,进了大厅,坐到了被告席上。被告席设在审判席的左侧,后面是一个高高的隔障,从隔障时露出他的头,现在他必须对人们犯下的罪恶承担责任,栅栏旁站着几名律师,他们对面是检察员。正中间有一个高台,高台上放着一张铺着绿色桌布的桌子,头顶上挂着庄严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徽,那里坐着审判员-----一位身穿庄重的深蓝色西装的中年妇女,两名陪审员-----一个是男的,看样子是工人;也是一副严峻而略带紧张的神态,另一个是年轻又俊秀的姑娘,她的体态匀称而优美。她那蓬松的,梳得特别讲究而别致的发式,每天一换那套服装与所谈论的内容恰成鲜明对比。但是主持法庭的女审判员在审讯,一开始就定下严厉的调子,而且贯彻始终。她是个聪明而有个性的妇女,各种不同的遭遇,不同的人和悲剧,她见得太多了。
夏华父亲注视着他,力求理解他,并努力保持沉着和冷静,但内心十分紧张,以致女审判员严厉的声音,专注的目光,在他看来,都成了官气十足和冷漠无情的表现。这个女人对什么都无所谓!她判了不知多少人的罪,真话和假话,诚实和卑鄙,悔罪和狡猾,她听得多了。出自内心的真眼泪以地道的天才表演出的假眼泪,她都见过。在她面前是法律和剃了光头的罪犯,对他们这些人的命运,她当然无关痛痒。
随着审讯的开始,夏华父亲对女审判员的这种敌意逐渐消逝。如果女审判员能够坚持原则,就好了,对夏华,他现在穿着一件灰色西装,头剃得光光的,见棱见角的,竖着两只大耳朵,一个劲的咳嗽,要是女审判员看到他有多可怜就好了。当然他是做了不该做的事,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夏华,你配了友谊经纪事务中心赵福生总经理办公室的钥匙吗?”
“是!……”夏华低着头说了一声。
“然后又打开赵福生办公抽屉取出现金支票填写5000元的款据,银银行取款的吗?”检察员又问道,
“是的!是这样的!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我缺钱用不是?”夏华突然抬起头来,提高声音说。
“请回答‘是或不是’……”女检察员逼视着夏华,
“是,是!是这样的!……可以吧,该受到审判的你不抓,不该受到审判的却抓住不放!……” 夏华心中的怒火终于在无可抑制的情况下,终于爆发。这时,在场的人君群中,顿时议论开了,有的交头接耳,有的注视着审判的发展。
她怎么能这样逼问他呢,难道女检察员真的不懂夏华不同于其它罪犯,他从小就正直,性格倔强,不要说偷东西,就是拿人家的一点东西都不会的,从小到大都是自力更生的。只不过受别人的骗才这样做的,夏华坐在这个耻辱的被告席上这一段时间里,始终是低着头的,她怎么能这样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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