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安澜突然停下脚步。
叶宛卿望向他的背影:“这座雄宝殿里,点着一盏写了‘陆青橙’名字的长明灯。世子还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便是。”
她的声音,忽然格外冷淡。
楚安澜转过身来,几步走回叶宛卿身边:“很久之前,陆继廉曾同我说过一件事。”
叶宛卿抿唇不语。
楚安澜继续道:“他说,‘青’,是他未来女儿那一代的字辈。”
“所以呢?”叶宛卿十分淡定。
楚安澜认真看着她的眸子:“你病重的那几日,不会是在梦中梦见嫁给陆继廉了吧?这陆青橙,不会是你在梦里和他生的女儿吧?”
叶宛卿如遭雷击,透彻的冷意,从头顶倾灌而下。
她近乎震惊地,看着楚安澜清澈又严肃的眸子。
好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艰难地摇头:“不是……”
不是梦。
“哈哈!”楚安澜再忍不住,双手叉腰,笑得前仰后合的:“我是在胡说八道逗你玩呢!你怎么被吓成这样?你这反应,我都要以为我编的是真的了!”
叶宛卿竟无言以对。
两人正对视,远处蓦地响起一阵脚步声。
叶辰霆带着叶辰曦,匆匆往雄宝殿走来。
叶辰霆神情严肃:“宛卿,安澜,我收到金都的飞鸽传书,太子妃昨夜薨了,我们需即刻赶回金都。”
即便早就知道太子妃会离世,乍一听见消息,叶宛卿还是生出一丝感慨。
她与太子妃不算亲近。
可她及笄前常住在太后宫中,太子妃隔几日便要去请安,见过的次数甚多。
活生生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对于皇家来说,死一个太子妃,就像滴水入湖,溅起一滴浅浅涟漪后,便再无波浪。
这个太子妃没了,还会有下一个太子妃。
盯着她位置、盼着她薨逝的人,数不胜数。
早逝且无子嗣的太子妃,入不了帝王陪葬皇陵,仅能携着刻了姓氏的牌位葬入皇妃陵园。
没有人会记得,她曾有一个极为好听的名字——梦莲。
叶宛卿想,前一世,她死后,她的墓碑和牌位上的字,又是如何写的呢?
不。
她都没有属于她自己的墓碑。
她嫁给了陆继廉,作为陆继廉的妻,死后是要与陆继廉共用一副棺椁和墓穴、墓碑的。
她死在陆继廉前面,因此在陆继廉还活着的时候,她才可以短暂地独占那块墓碑、棺木和墓穴。
她的石碑上,大抵只会刻一行:故先妣陆叶氏之墓。
自出嫁那日起,她就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名字,活着时是陆夫人,死后是陆叶氏。
像她这样的女子,还有千千万万。
这便是生为女子的悲哀。
……
回京的路上,叶宛卿的心情不太好。
马车疾驶在官道上,道路两旁萧索的风景在飞快远去。
紧赶慢赶,到金都时,天依旧黑了。
傍晚时,刚下过一场小雪。
此时,白茫茫的一片。
前日还热闹的金都,因太子妃的薨逝,一下子变得肃静下来。
前几日新挂上的红联、红灯笼,全部被蒙上一片白布,一丝红和彩都没敢露出来。
过年的喜庆,一夜之间销声匿迹。
马车内。
叶辰曦眼眶泛红:“太子妃薨了,表哥一定很难过吧?当年他们大婚之时,金都一片红。这才几年,就换成了一片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