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竺培峰那里出来,回到自己的房间,程昱文没有开灯,静坐在黑暗中,闭目沉思。
他找竺培峰,一方面是联络一下感情,另一方面也是想套套话。
回杭城的那段时间,亲爹给他的开小课,内容涉及到当前政局一件正闹得沸沸扬扬的大事。
中原大战取胜之后,他这位舅舅为了进一步收拢权力,要借制定新的约法来实现实际意义上的独裁,这就与党内的头号大佬胡汉明发生了剧烈的权力之争,在二次北伐和中原大战期间默契合作的双方就此翻脸。
反复商讨交涉未果,舅舅在今年二月底把胡汉明扣押,引发外界舆论沸腾。
之后,舅舅虽然经过周旋,终于在本月月初召开会议,如愿通过了约法,从法理上确保能掌握至高权力,但是,因为胡汉明在党内地位、势力占优,舆论并未因此而平息,反而有越闹越大的趋势。
程昱文初听这事以后,觉得耳熟,依稀是有那么点印象,反复思考,又实在抓不住那一丝脉络。偏偏心里还总有种感觉,这点灵感似乎挺关键。
思来想去,或许了解一下当日内情,能激发一下锈死的记忆?不过,这个事,这会儿正是舅舅的逆鳞痛处,他就算傻了也不能直接问啊!
找王时和?问他跟问到舅舅脸上有什么区别……找别人,他在金陵还认识谁?再说,又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与这种大事有牵涉,总不能去找二陈吧?
看了一圈,也就竺培峰有那么丁点可能,耳濡目染的听到些东西。可惜,试探了半天,也没得到什么有效讯息。
算了算了,先睡觉,这玩意儿没法强求。换谁来也不可能事无巨细地把这些历史事件的影响都记下来啊!
反正还留了后手,倒也没必要死钻这个牛角尖。
程昱文万般无奈,也不得不暂且将此事搁置。
戴春风一早来官邸面见校长。汇报完了公事,看校长情绪不错,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兑现了火车上对程昱文的承诺。
之前王时和带人去接站,那么大的场面,足见那位程二公子在校长心中的地位。
得罪二陈,只要密查组要发展,这是迟早的事。那为什么还要为一定会发生的事,多得罪一个关系更硬性情更难缠还睚眦必报的二世祖?
只是,校长的态度有些……
离开小楼,戴春风思索着,蓦地感觉一种熟悉的恍惚感袭上心头。
程昱文倚在树荫下,看他目不斜视地经过,嗤笑一声:“琢磨什么呢,敢在这种地方走神,你大概是头一个。”
“二公子。”戴春风醒过神,赶忙打招呼。
“之前你我说定的事,办妥当了?”
戴春风不料想程昱文一点不避讳,就在官邸附近直接提起这事,一时有些惊讶。这么稍一迟疑,就看到程昱文皱眉显露不耐烦地神色,他赶忙低声安抚道:“二公子所托,我怎么敢有所怠慢?”
程昱文看他紧张得像是在跟人接头,懒得多为难他,招手道:“走吧,你带路,我还没正经逛过金陵城呢。”
出了中央军校的门,上车坐定,程昱文才问:“舅舅是什么反应?”
戴春风迟疑着:“校长似乎并没有动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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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边说,一边仔细留意着程昱文的神情,却见程昱文只是挑了下眉,竟然没有如他所想那般出现明显的不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