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
滴滴答——
渐渐的…关羽那刀把朝下,傲然挺立的身姿越发清晰的显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他的嘴唇,像是在蠕动,但因为距离很远,没有人能听清楚他的话语…
或许,半跪着以一种“不屈”姿态倒下的许褚,他能听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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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许,关羽本就是只是为他讲起这一番话。
“关某一生与超过三十名将交手,许多名字关某那时不知,却被世人传扬——荀正、孔秀、王植、秦琪、卞喜、韩福、王忠、夏侯存、程远志、杨龄、蒋钦、马忠、潘璋、孟坦、车胄、蔡阳、纪灵、乐进、管亥、华雄、张合、徐晃、夏侯惇、庞德、颜良、文丑、黄汉升、吕奉先、张翼德…”
关羽用缓慢的,清晰的字句…吟出这一连串的名字后,他那开阖的丹凤眼缓缓的阖上,眼眸移向那尤是不屈半跪着的许褚的身上。
在那洛阳城内传出的带着干燥、炙热的烈风的吹拂下,许褚的身体依旧是一动不动,他便宛若一具雕塑一般,又像是与这个世界完美隔绝,彻彻底底的失去了意识,失去了知觉。
关羽的声音再度吟出,“这些名将中,有死于关某之手的,有败于关某之手的,也有与关某战平没有分出胜负的,但…在这些名字中,最难对付的对手,给与关某最大压迫的对手,也是让关某最可敬的对手,虎痴许褚…你便是那个独一份的!真论起不要命来,便是那颜良、文丑,黄汉升、吕奉先绑在一起,也不及你,若要论起可敬来,关某过往交手的这三十人一道,关某还是要敬你一分!”
肯定…
许褚倒下了,意料之外却是情理之中的倒在了关羽的拖刀之下。
但…不知为何,他却得到了关羽的肯定,深刻的肯定。
随着一番话落下,关羽再不开口,那干燥的风将他的长髯吹拂,关羽不由得缓缓的阖上了眼睛。
此刻的关羽尤在回忆那决胜的一刀…
许褚本是中了他的拖刀计,那种情形之下,即便许褚再出剑,也来不及格挡。
但,让关羽惊愕的是…
许褚从来就没想过要格挡关羽的“拖刀”。
倚天剑与青龙偃月刀巧妙的错开,青龙偃月刀贯穿许褚身躯的一刻,倚天剑也深刻的刺入了关羽的胸膛。
这是同归于尽、玉石俱焚的打法。
在那种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关羽不可能反应过来,更不可能做出额外的躲闪与格挡。
他眼睁睁的看着倚天剑穿刺而来。
但,意外发生了,因为胸膛被青龙刀贯穿,许褚的鲜血飞溅…溅满了关羽的周身,溅得他浑身上下到处都是。
那一刻的关羽,感受到了血的腥味儿与粘稠,但意外的是,他却从没感受到来自自己身上的疮口与痛感。
仔细去看…
原来…倚天剑是摩挲着他的衣甲刺入了胳肘之外,并未伤及到他关羽的身躯分毫。
——『是幸运么?』
——『不,许褚…这样一个久经沙场,勇冠三军的虎士?他怎么可能在这一击失误?』
也是那一个刹那…
关羽还没有回过神儿来,却清楚的听到许褚那忍着中刀后,强行闷哼出的声音。
“俺的使命已经达成!”
“俺…俺学俺大王,俺们不杀义士——”
原来…
因为方才火龙刀被关羽的大刀劈碎,关羽没有取许褚的性命,而是让他回去换刀…
这份“义”本是关羽一贯如此的作风,是“春秋大义”,是他读《春秋》这么多年,根深蒂固的影响…
但,也是这一条,让许褚心头暗下决心。
他许褚要做的事儿已经完成!
可关云长,大王曹操都不舍得杀这样的义士?他许褚又怎么能违背大王的意志,一意孤行的同归于尽呢?
这些年…
许褚跟在曹操身边,耳渲目染,学到了许多曹操的性情与习惯。
他曾经问过曹操,若是有朝一日咱们大魏擒了那关云长,大王要如何处置!
这本是很随意的一问…
哪曾想,曹操却是罕见的对他许褚勃然大怒,“仲康?你说什么胡话?”
“云长,他本就是孤的汉寿亭侯,他岂会被孤擒拿?即便是他真的来到了孤的身前,那他也绝不是战败被擒,他是念旧回家——”
那时候,许褚还无法理解,为何曹操对关羽的“情”这么深重。
但,就在方才,就在他火龙刀碎裂的一刹那,他许褚懂了!
这样义薄云天、堂堂正正的义士,大王不舍得杀,他许褚也不舍得杀…这是由衷的不舍得,是被关羽的魅力所折服下的不舍得!
也正是因此…
当关羽的青龙刀贯穿许褚的一刹那,许褚的倚天剑只是摩挲着他的铠甲而过,只闻得他虎侯的血迹,却未伤到云长分毫!
呵呵…
世间无虎侯不过是丢了一勇!
可若是死了关云长,那谁还会再度拿起“春秋大意”,谁还能做这世道的表率与榜样?
“关…关羽,这一战,你赢了…俺…俺…”
“…俺甘拜下风——”
伴随着这样的声音,许褚倒地,但他又没有完全倒地,他单膝跪地,像是带着他对大王曹操,对大魏的不舍与不屈,化为了石像般半跪在了这里。
而他单膝跪地的方向…是西北方!
是大魏所在的方向——
…
…
——臧霸!
北邙山脚下,当这个名字被提起的时候,关兴原本就要点燃火药的手突然停下了。
因为四弟关麟的缘故,因为鹦鹉的缘故,因为身居敌后的缘故。
关兴是少有的几个知道哪些是敌人,哪些是友人!
比如李藐,又比如…这臧霸。
在关兴与灵雎的交谈中,他知道了,臧霸与四弟是有约定的,只要四弟夺走了天子,那…臧霸与他的泰山军,还有南阳那边的驻守,悉数就会向四弟投诚。
那时候…关兴还不信,觉得这约定有些太儿戏了。
可…当灵雎将他与臧霸的关系娓娓到处,将鹦鹉这些年的发展,将叔父臧霸这些年的隐忍与坚守,将那一个个泰山兵真正的“并州狼骑”、“温侯麾下”的身份娓娓道出。
关兴懂了,也知晓并且理解臧霸。
当然,也正是基于此,如今在听得夏侯子江的声音,得知臧霸与泰山军抵达这北邙山脚的消息时,他才会刻意的停手。
——静观其变。
“踏踏”
厚重的脚步由远及近,俨然,是臧霸与泰山军已经走进。
夏侯子江一边领臧霸去见父亲,一边问道:“臧将军是从城东来的?那…如今洛阳城内到底是何境况?”
“很不好…”臧霸的语气带着些许淡漠,他缓缓的说:“整个洛阳城中都是大火,大王、陛下的处境没有人知道…而荆州的兵马已经突破了东岭关,正朝洛阳这边杀来…更可怕的是那关羽与他的关家军,或许已经乘坐飞球抵达这里了…”
随着臧霸的话,夏侯子江的神色不由得神色凝重起来。
他们上北邙山救驸马都尉,自然…对如今的局势并没有那般清楚的了解,现在…听得臧霸这么说…不由得紧张起来,既是为局势紧张,也是为提前进城救援的大哥紧张。
“噢…”
似乎是察觉到因为紧张失了礼数,夏侯子江连忙伸手示意:“臧将军,跟我来这边…父亲在这边!”
说罢,他踏步当先…
这些对话,关兴自是都听到了,夏侯惇也听到了,拍了拍马钧的后背以示安慰后,就要走出那马车。
可就在这时…一阵狂风突的吹来,吹灭了那一个个火把,深重的夜像是突然间就猛地狂压下来,整个此间军团到处都是大片大片的黝黑。
惊变就来自于这些黑暗,快的犹如无影的旋风,甚至连受害人自己也没有看清楚那夺命的寒光是何时闪起,又悄然地收归何处?
“啊——”
随着一道道哀嚎声,人体重重落下,血液在这样的夜里转瞬即凉,微弱的惨叫声开始被连绵不断的劈砍声,矛戈剑戟的声音所遮盖。
“啊——”
其中一道粗重的声音是从领路的夏侯子江口中引出,也只有这么一声,像是这一声过后,一切就归于虚无,万籁俱寂——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