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舟之内的一间幽阁中。
月华透窗而落,映照秦楚欣那未施粉黛的清闲笑颜,也映照着顾清欢满是灵巧笑意的凤眸……
赵庆轻笑审视眼前这位大楚秦仙子,随手取出灵酒杯盏摆置,同时也暗暗接触泥丸中的白玉命蝶,与清欢传音言笑着:“今日怎么如此兴致?”
说实话,赵庆是万万没有想到。
秦楚欣找自己说事情,姝月小姨都一笑而过,清欢却饱含深意的跟了过来。
这对于平时少言寡语,家里有什么事都浅笑观望的小药奴来说,倒真能算是十多年来头一遭了。
难道清欢真吃味儿了?
赵庆随手将酒盏推过,稍显凝重道:“秦掌门这般姿态,不知有何事言述?”
与此同时。
顾清欢缓缓关上了窗扇,轻柔倚在主人身边接过酒壶,稍显顽劣古怪的传音轻语道:“主人不觉得此情此景有些熟悉?”
“清欢觉得……楚师姐应是要与你说些什么话了,大致是言述为何会依附咱们,为何会三番两次的寻来,她修行这些年为人如何,好让主人能够放心些。”
赵庆:???
他认真打量秦楚欣双眸中的犹豫,心说果然自家还是清欢段位最高。
特么的……门儿清啊?
而且这场景,确实也有些熟悉。
“十五年前,也有一位女修与我同处一室,她也言说了为何想要依附与我,也言说了自己修行以来的遭遇,说她此生的挣扎与寄托,说她愿意尝试当一个药奴……哪怕识错了人,就此坠下万丈深渊。”
赵庆缓声传音与小蝶诉说,而后补充道:“如今她已是与我同生共死的结发妻子,也是每天卑贱唤着主人的奴儿。”
清欢螓首轻垂,凤眸中似有百转柔情,轻语传音笑道:“能陪在你身边,顾清欢莫说做个奴婢,即便是成为幡魂野兽尸傀,为此万劫不复都心甘情愿。”
“故而清欢才想听听秦掌门的言语,至于主人作何决定,清欢都不会有任何胡乱念想。”
赵庆沉默一瞬,这不还是吃味儿了吗?
清欢平时不吃醋,但是以前在揽仙镇的时候,姝月每每纵情自称月奴又唤主人,清欢可是不太愿意的。
啧……
“那时我还是个小丹师,与如今境遇全然不同,别胡思乱想。”
顾清欢眸中带笑,安静握着自己袖襟,没再传音轻语。
是,主人确实不会将秦楚欣当做最为亲近的人,秦楚欣永远也没有资格唤一声公子唤一声主人。
但……她的主人她还能不清楚吗?
心软。
毕竟她可是攥着主人的心软,用自己的贱与痴,将自己生死尊严欢喜悲苦都扭曲了,才钻到主人心坎里去的。
这秦楚欣想干什么,她只看一眼就能知道,不外乎是诚恳说些话,好让主人对她的印象有所改观。
“赵庆。”
秦楚欣美眸望了一眼清欢,神情渐渐变得落寞,轻语开口:“正巧清欢也在……楚欣有件事不吐不快。”
呃——
赵庆心中古怪,但眉眼依旧温和含笑。
这还真让清欢猜中了?
秦楚欣抬手慢慢饮下灵酒,眼看两人安静听她说话,这才朱唇又启:“那年永宁州兰庆集秘境关闭之后……”
听此言语,赵庆瞬间皱起了眉头,且不自觉握紧了清欢的纤手。
秦楚欣幽幽轻叹,双眸流露万分真挚,毫不躲闪的盯着两个讲述着:“陈长生负伤被困,我也同样负伤。”
“咱们楚国宗门与七夏国多有交手,陆青早有提防从中获利,神刀屿力压长生剑与寒冰谷,取得了楚国未来十年的资源。”
“其后陆青离开兰庆集,顷刻便到了松山坊……当我知情之时,松山坊已成废墟。”
“我不知陆青为何敢对你出手,想来是这世间诸多利益有关。”
“他与我和长生不同,在中州瓜葛甚多,所创宗门也游离楚国之外,与咱们那些玉京好友少有交往。”
赵庆神情愈发凝重,他没有想到秦楚欣找自己竟然是说这个。
……陆青确实也跟他们这些玉京修士很少来往。
他缓声点头道:“这我知道。”
秦楚欣斟酌又道:“据我在离烟多方探寻所知,梁卿早年曾为元婴剑首,出自修远之南的尚尘海,尚尘海两宗一族,皆是皇甫氏之下的依附。”
“依九剑行走皇甫鸣的修行岁月来看,他也应当唤梁卿一声师兄,两人是旧识,又牵扯到宗族利益……”
赵庆微微点头,陷入短暂的沉默。
皇甫鸣当时能去帮梁卿,其中不少东西便已经显而易见了。
但他如今即便成了血衣行走,也不可能把中州七古之一的皇甫氏怎么样,更不说皇甫氏自家也有行走,过往岁月中也曾出过行走……
陆青不敢杀青龙入命,但是皇甫氏敢,至少皇甫鸣那一脉嫡系敢。
之所以没有皇甫氏的人到永宁出手,想来是忌惮张瑾一,或者是对血衣的青龙入命知晓更深……
毕竟皇甫氏族不可能对血衣贴脸开大,陆青只是一把刀而已。
以赵庆如今的眼光再看,这中州利益纷乱交织,梁卿也不过是皇甫氏族获取血衣利益的手段。
毫不夸张,毕竟简氏都已经将手伸到九十州外去了。
这些古族仙宗,当真不怕玉京吗?
赵庆思及龙渊中的那具龙躯,心中了然……
青影被道劫所限,轻易不会出手,甚至很难离开龙渊。
包括沈俗只能在秘境中残喘,出行在外却是依靠化身。
那剩余的玉京楼主星阙大能呢?
自道劫前活下来的人,如今依旧被天地劫难所限制,便如同水岭之外的那些光景,天地间依旧充满了毁灭一切的雷劫与裂隙。
以往他不知道。
但是中州古族显然是一清二楚的,甚至比他如今都知道的更多,诸如哪位行走不在玉京界,哪位大能闭关了多少年……
故而这在玉京界扎根数千上万年的世家古族,才胆敢染指血衣八行走之位。
一念及此,赵庆又想到了另外的事。
关于简廷简琼此前言笑时说过的——“天香之争尽力而为,天下行走不可能总是落在古族。”
他当时只道是两人自嘲。
但如今再看,这是否在暗示……玉京的行走之位会有意避开古族?他们成为行走的机会更小?
这才有了皇甫氏扶持的尚辰海,通过梁卿去取血衣行走之位?
甚至梁卿为何夺舍跌境转修血衣……都成了谜团。
这些东西赵庆以往没有问过张姐,严烨从未主持过行走试炼也不知道……不过可以尝试问问三师兄。
但其实也没有什么用处,毕竟最终指向皇甫氏,而他又不能把皇甫氏怎么样,且皇甫氏要的利益,本意针对的也不是他赵庆。
红尘中临朝的皇帝都还压不住世家,他一个血衣八行走哪能搬的动万年古族?
如今他这个血衣行走到了皇甫氏,即便是废了幼主皇甫鸣,也依旧是整个皇甫氏族的座上宾,能够享尽万千尊华,千百年后皇甫氏也不会拿这些事当做仇怨报复司幽。
赵庆微微颔首,认真望向秦楚欣的双眸笑问:“楚欣的意思是……天香之争依旧有皇甫氏族的影子?”
女子自嘲一笑,缓缓摇头:“楚欣不知。”
“听闻这天香行走之争,除却天香二十一位圣女外,天香往代师姐可钦点三人,护道者举荐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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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楚欣美眸微凝,似有所指道:“中州七古族可推举七人。”
“玉京诸脉可各举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