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侍郎瞥了她一眼没有阻拦,只提了另一件事,脸上这才露出些明显的笑意。
“藏儿准备回来了,明年三月就要参加春闱,你要好好收拾他的院子,也把年纪合适的贵女都看着,杏榜一放,咱们就择最好的给藏儿说亲。”
听到这事,虞夫人不由得又笑了起来,“到时候让昭媛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
两人相视一笑,皆是自得满意。
北宁侯魏家那边相较虞家的喜忧交杂,情绪就单纯多了。
下人把消息一说,阖屋里没一个人敢说话,最终还是老夫人先开口道:“不过是个容华,瞧把你们吓得。”
“咱们家也是传了百年的世家大族,那是自高祖年间就有了咱们侯府的,你们瞧瞧你们这个样子,竟被一个容华吓得跟鹌鹑一样!”
老夫人龙头拐杖一拄,侯府下两代夫人都瑟缩了一下。
“母亲,也不是这么说……那万一呢……万一那虞亦禾以后成了嫔位,那可怎么办?”
侯夫人结结巴巴道,老夫人说的好听,她这个做儿媳妇的还不知道么?
魏家已经走下坡路了。两代侯爷未曾在朝中任要职,虽还有个侯府的名头,但势力现在连那虞家也比不上。
“嫔位便嫔位,她一个后妃难道还能把手伸到外面不成?”
“就算可以,她也不会动咱们家……”
老夫人冷笑了一声,拐杖轻敲地面,满是褶皱的眼皮子轻轻掀了一下。
“陛下能同意她把那孩子带在身边养着,难道还能同意那孩子从宫中出嫁吗?那孩子迟早还要回到咱们侯府,还得记上咱们魏家的族谱,从咱们魏家出嫁……那孩子终究姓魏!”
一句话稳住了侯夫人,她坐回了椅子上,就听老夫人又道:“多注意宫中的消息,若是有机会你请旨去宫中探望一番。”
侯夫人心下一惊,抬眼看过去,第一次见她这个厉害的老婆婆退让。
老夫人微微有些不自在,面上却依旧不变道:“那毕竟是魏家后代,探望一番理所应当。”
“是。”
送走儿媳,孙媳妇,北宁侯老夫人慢慢瘫靠在了软榻上,她的语气不复刚才的强势,反而充斥着疲惫和些许害怕:“你还记得当年那个道士的批命吗?”
老仆沉默了一会,轻声道:“记得……那道士说那个孩子命格比二少爷贵重太多……二少爷禁不住那孩子叫父亲……”
当年她们都觉得那道士胡扯,怎么可能亲生父亲禁不住孩子叫唤?古往今来命格贵重之人也没说不能叫父母的。
所以她们忽略了那一句,只当这孩子克父,要不然怎么孩子刚出生没几天,二少爷便去了?
可是现在……
老夫人和老仆对视了一眼,皆在其中看到了担忧和恐慌。
哪有非皇家宗室之人能养在皇宫的?若是那孩子母亲真的青云直上,那孩子……
“不,不会的……”
“哪怕是宗正也不会同意。”
老夫人努力说服自己,可是心怎么都不如从前平稳了。恐惧和怀疑的种子终究是生根发芽。
帝王一连几日都没有再入后宫,虞亦禾也没焦虑,依旧安安心心地绣着她的香囊,力求尽善尽美。
闲暇之余又带着宁宁去了趟寿康宫,她可没忘记这件事。
出来迎接两人的是太后身边的方嬷嬷,她在太后刚入宫时就侍奉在其身边,陪太后经历了平阳公主的出生和夭折,又见证了陛下的出生和成长,经历过谷底,也见过高峰,情分自然非同寻常。
虞亦禾不敢托大,向她点头示意。方嬷嬷也点头回应,面上不冷不热。
“容华怎么今日来了?有些不巧,太后近来腰酸背痛,身子有些不爽利。”
等低头看到乖乖立在母亲身边的宁宁时,方嬷嬷不禁扬起一抹笑。
“宁宁也来啦。”
虞亦禾柳眉微微一挑,显然她的女儿要比她受欢迎得多。不过她不会因为这点挫折就放弃。
“正巧我也曾侍奉过长辈,特地找老郎中学了推拿,不知是否有幸侍奉太后?宁宁又格外乖巧,想来也不会闹得太后娘娘不快。”
这样一番话说下来,方嬷嬷也格外意动,正纠结之时,一个宫女从殿里出来,扬声道:“娘娘请容华和宁宁小姐进来。”
方嬷嬷便知自己还是拦不住太后,她只是不希望太后又沉浸在过去而已。
对上方嬷嬷无奈的神色,虞亦禾佯装不觉,跟着小宫女进去。
进了殿内就瞧见太后已经躺在了软榻上,眼睛半眯着,已经有些迷迷瞪瞪了。
虞亦禾这才察觉自己可能打搅了太后休息,不过太后瞥见她身边的宁宁后,眼睛立刻睁开了些,说出的话和方嬷嬷如出一辙。
“宁宁来了,快来哀家这。”
宁宁早就被她嘱咐过了,当即小跑到了太后身边。
太后拉着她的小手稀罕地看了好几眼,还是不够,吩咐身边宫女把宁宁的鞋子脱了上榻。
“快叫孩子上来陪哀家。”
虞亦禾的嘴动了动,有心阻止却又不敢。这毕竟是太后的地方。
太后瞥见了依旧站在三步之外恭敬行礼的虞亦禾,并不因为孩子受她青睐就变得放肆,面上也带了点笑意。
“你也过来坐吧。”
她拍了拍那张宽大的软榻,冰凉的料子上面满满的团凤寿纹。
看到虞亦禾面上的犹豫,太后贴心替她找了借口,“你刚才不是说你会推拿吗?来给哀家按按肩吧。”
虞亦禾心下一定,上前几步提着裙子坐到了那张向来只有帝王皇后才能挨着的软榻。
她在心中深吸一口气,而后抬起了自己的双手。
这双手在前三年绣了无数罗帕来换取银子,但在这前五年,它都是用来伺候魏家老夫人的。
魏老夫人也经常腰酸背痛,她光是给老夫人按摩每天就要花费至少半个时辰,多的两个时辰也有。
而现在,她要用来讨另外一个老夫人欢心了。
太后原本也只是随口一说,并不想着虞亦禾能按得怎么样,只不过做做样子罢了,她只满眼看着宁宁,越看越欢喜。
谁想那一双手放到她的肩上,慢慢一按,竟是把劲儿拿捏的恰到好处,不轻不重,又摁了几下,舒坦劲儿立马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