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宁宁与萧遥倒是成了好友,她自满了十五岁,虞亦禾便不怎么管着宁宁了,给着宁宁令牌自由进出,随她们几个女孩子怎么玩去。
康平亲王与昌建伯嫡女的婚事在年前办了,除夕宴上,柳瑶瑶改了称呼,不再叫虞亦禾为姨母,改称母后。
夫妻俩乍一看也算琴瑟和鸣,虞亦禾内心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可是在瞥见柳瑶瑶甜蜜的微笑时,她的眸中又多了一抹忧虑。
不过很快她的注意力便被转移了,男人们宴饮,虞亦禾到后头的厢房里去瞧瞧孩子。
这个厢房里聚集着一堆男孩子,王爷家的,公主家的,大大小小的十几个,璋儿,珣儿两人的腿上趴着三个孩子,叫两个平时很注意着装齐整的小少年忍不住蹙眉。
“哥哥!哥哥!”
临川亲王的孙子兴哥儿将将三岁,趴在三皇子腿上喊道。三皇子十分无奈,纠正道:“不是哥哥,是叔叔!”
兴哥儿乖巧地改作了叔叔,好了,那边惠贞郡主的孩子泉哥儿又开始糊涂了,也跟着叫“叔叔”。
这下还四皇子纠正了,“是舅舅,泉哥儿,你应该叫我们舅舅。”
好不容易泉哥儿改做了舅舅,又看着最小的六皇子蓦地喊了一声弟弟。
在他的脑瓜子里,比他小的就是要喊弟弟呀。
两个皇子带娃带的焦头烂额之时,虞亦禾终于忍不住笑走了进来,她先是摸了摸两个大儿子的头这才抱起小儿子。
带着他们远离了这“叔叔,舅舅,哥哥弟弟”的窘境,又吩咐好仆妇看好剩下的孩子,去隔壁叫了宁宁和盈盈。
如今盈盈也七岁了,长得依旧和虞亦禾一模一样,任何人瞧见她都觉得这简直缩小版的皇后。
虞夫人这些年偶尔入宫的时极力避免看到这位小公主,兴许是心中有鬼吧,她看到这位贵为公主的外孙女就觉得心里不得劲。
不过这宫里也没人欢迎她,除了皇后千秋宴外,虞家人入宫一般都是由季晴出面,她已经牢牢地掌握了虞家的管事权,是被虞家人尊敬的夫人,至于虞夫人已经荣升为老夫人,再不管家里事了。
虞夫人刚从山上回来那一年,她还动过夺回管家权的念头,结果家里没有一个人支持她,又因争夺期间差点酿成祸患,虞夫人被虞尚书严令禁止再插手家事,又在家中修了庙,叫虞夫人进去吃斋念佛去了。
因着和季晴的关系不算好,孙子孙女们都不愿意搭理她,以至于虞夫人只能看着妯娌含饴弄孙,她只有羡慕的份儿,愈到老年,便觉得愈加孤独,竟察觉出了满目无亲之感。
柳瑶瑶自成了王妃,便一直缠着康平亲王,她深知自己立足的根本乃是子嗣,却未发现她的夫君,病生的愈来愈频繁。
终于,翻过年的二月,她被太医把出了喜脉,消息传到宫中,虞亦禾和卫景珩对视一眼,皆露出了几分悲悯。
若是柳瑶瑶无子,康平亲王薨逝后,得了陛下恩典,她还能改嫁,可她有了孩子便再也不能改嫁了。
当然卫景珩的心中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万一他的长子能挺过景和二十年呢?
可大皇子终究没有如他的父亲所愿,景和元年出生的他,在过了景和二十年的中秋后便一病不起,便是召集了全太医院的太医诊治也并无大用。
柳瑶瑶起初还觉得这次病不过寻常,再看到越来越多的太医来府邸中,每日碰见的太医都不重样时,她心里也慌了。
沉重的心理压力下,九月中旬,柳瑶瑶生产,历经一天一夜,还算顺利地产下了一个男婴,是为帝王的长孙。
缠绵床榻的康平亲王病气似乎被孩子降生的喜气冲走,竟然慢慢好转起来,他日日看着儿子,似乎全身都充满了劲儿。
出了月子的柳瑶瑶看到这一幕,心中无比地满足。
姨母当初还说王爷身子骨弱,撑不住就走了,看,这不是挺过来了?王爷是有福气的,会一直好好的。
有些太医们感到怪异,有些太医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的怜悯。
然而就在皇长孙出世的两月后,景和二十年十一月中旬,康平亲王薨了。
进宫传消息的小内侍伏地瑟瑟发抖,“王爷昨晚上还好好的,今日王妃一醒来就发现王爷薨了!”
卫景珩早就做了十几年的心理准备,听到这个消息,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冷静问道:“难道昨晚就没什么征兆么?”
这叫小内侍有些难以启齿,两息后才答道:“奴才不知,昨晚王爷和王妃同房,奴才也不得近身伺候……”
听到这个答案,即使做了那么多年心理准备的卫景珩也忍不住晃了晃身子,他的嘴唇翕动了良久,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同房……
昔日的先太子也是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现在他的儿子也是如此。
他已经极力克制此事了,大皇子只有王妃一个女人,可他还是因为此事死去,和当年的先太子一模一样。
世间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两个用了秘药诞生的孩子,都有着同一种死法。
难道这就是命吗?
李福海赶忙过来扶助帝王,安慰道:“奴才听说硬要留的孩子留不住,老天还是会把他们收回去的,收回去又会好好投胎呢,陛下,您节哀啊……”
帝王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去处理丧事吧,尽快入殓,今年除夕宴停掉。”
康平王府迅速动了起来,王妃却一直不见踪影。柳瑶瑶躲在侧房,不敢出门一步,整日整夜地合不上眼,一合眼便是死去的丈夫。
她在侧房里蜷缩成一团,脑海中不断闪现着过往的画面。曾经她满心欢喜地嫁给了康平亲王,满足了成为高贵亲王妃的欲望,可谁想他竟然只活了两年不到!
柳瑶瑶双手紧紧地揪着自己的衣角,不断地发抖。她害怕帝王的责罚,更害怕面对那尚在襁褓之中的儿子!
她该如何去面对那个孩子?如何向他解释父亲的离去的原因?
她才刚刚十七岁啊!孩子才两个月,她就成了寡妇……
后悔了,她真的后悔了!
这时柳瑶瑶才倏然明白为何此次赐婚会如此容易,京城内其他贵女都未曾与她争抢,原来她们都看得出康平亲王命不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