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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域以西,近于西海之末。
这里是整个南域的最右端,若是能横跨这片海域,就能到达域外之境,也就是西域。
当然,几乎没有人会真的横跨过去。舍去深海里的妖族外,这片海域本身,也是个灾难。
而在今天,一位负伤沉重的医者从极东之地而来,赴往西海。
根据他和他们的约定,只要他能逃到西海,就不会有人再为难他。
这是一个很不公平的约定,甚至在药师看来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当第一人毫无顾忌的出手之时,药师便知道对方所言非虚。
而且来者尽是大乘,他也没有机会反驳或者拒绝。
如此,他一路向西,直至大陆极西之地。认真算来他这一路已经遭遇过三十个大乘的攻击,如今已近末端,若是运气好,便可以平安渡过此劫。
只是药师还来不及远瞻前景,便感受到西海外有一人等待。
这里本不该是常人涉足之地,既然有人,那想必是为了等他。
虽然与期望有些不符,但药师也松了一口气。毕竟这也证明对方就是最后一个前来的大乘,也就是说只要撑过此人的攻势,他便能平安离去。
念及于此,药师不由自主地放慢了步调,缓缓走去。
“你比我预想的,还要迟上不少。”离得近了,那人这么说着。
这是第二个与他主动说话,且说话超过两个字的人,所以药师下意识的认为这人可以交谈。
“尊者。”想通此点,药师问出了曾经多次想过却又没机会出口的问题,“试问我这样的隐者,为什么会引来你们这些大乘的关注?”
他本是云隐山的医者,平时看病救人,远离喧嚣,身处红尘。除了前些日子参与了一场盛会外,并没有突出表现。
甚至就算在那场盛会里,他也只是尽着医者本分,并没有对爰居出手。
但,他仍然被找上门,而且还以一个蛮不讲理的方式,参与了另一个“游戏”。
不过很可惜,对于他的话语,大乘道尊有如未闻,只是自顾自的说着:“我在这里等了你两个时辰。见识了月星隐耀,也见识了潮起潮落。
并且在此期间,悟得了一式神通。”
听闻尊者话语,药师感觉很无语。心想你不回答我的问题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说着令人羡慕的话语。
不过很快,药师满腹的牢骚停了下来,进而戒备的看着眼前尊者。
“我说这么多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说,这就是我的一式。我也不知道我从中感受到什么,但我能感觉到这包含了‘现实’与‘虚妄’。”
言罢,术起。
毫不讲理的神念宣泄而出,再来的则是充斥着“有”与“无”的一式。
“有”是指一切皆存,故一切安在。它是物与物整体的总和,是世间的“全部”。
而“无”则是指一切皆虚,故一切尽逝。这是荒诞与怪异之源,亦是世间的“全部”。
这是与“生死”相似,却又全然不同的神通。生故而长在,死故而往,但“有无”不同。
如果说“生死”注重的是“存在”与“不存在”;那“有无”则是“全部”与“全部之外的全部”。
这等神通所蕴含的本源纯粹无暇,却又深奥晦涩。玄奥到一代尊者将其悟出,却又深知未曾掌握。
那是一种不可言明的状态,心不顺、意难平。
所以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印证猜想,而正好,药师出现在他眼前。
一式既出,玄心通正。不可名状之能,无可匹敌之势。但见无形神念笼罩,瞬破医者精纯灵气。
枯荣之气几一瞬间消散,而医者引以为豪的强大生气也在这股强大力量下寸寸崩离,最后彻底淹没其中。
“有”之形,“无”之意,两种不同缘却又同源的力量彼此交汇,蚕食着药师的一切。
包括清平灵力,包括足以外放的的神识,也包括修炼一百年的浓郁生气。
“这是……什么!”察觉到体内之变,药师惊恐万分。若这一式落实,岂不是要剥夺他的一切?
不过当他试图瞬移之时,他才发觉这短短的接触时间,已让他根基损毁。
相比起药师的满目骇然,尊者看着自己的这一式,脸上竟也露出费解之色。
此前十分渴望印证,因为他想把这道本源彻底掌握。
可惜在印证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对这一式神通的理解再陷困境。
于是趁着医者极力抵抗之际,尊者以神念为笔,在识海深处临摹。
这一刻的尊者完全忘了他的任务,沉醉于大道之中。从这一刻开始,药师的性命再不是什么要事,只是他成道路上的垫脚石。
若无差错,他将借由此法证道登顶。而药师之恩,将让他永生铭记。
可惜,尊者对这道本源终究还是不够了解。
——近处原本就是强弩之末的医者,仅仅支撑了一刻钟,便被有形之气以及无形之意吞没殆尽。
随着药师身死道消,尊者识海内的临摹之作,悄然崩溃。
神通消散,灵能尽殆。尊者看着眼前之景,似乎还未回过神来。
一时间,风静,云静,人,不静。
“死……了!?”
眼前一幕太过离奇,尊者满目疑惑。不过神识有感,附近再无他物。
忽然,一声脆响惊醒出神之人,人顺着声源看去,发现一枚玉戒落在无人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