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这真的是刘玄德的亲笔?”
曹操不由惊呼。
论字体,刘标用的是标准的小隶,蚕头燕尾,一波三折,尽显气势浑厚、雄健壮美的字体美学。
论排版,横竖对齐,工整清晰,尽显庄严、大气的排版美学。
论内容,字里行间中虽然都是溢美之词,但读起来却不会让人觉得谄媚逢迎,尽显质朴、雅致的文字美学。
尤其是最后的乐府名篇《度关山》,竟让曹操勾起了昔日的少年意气。
“好!好!好!”
“没想到这天下间,竟还有知晓孤平生之志的人。”
“孤十几年前即兴所作的《度关山》,只给玄德说了一次,玄德就能记得如此的清楚。”
“玄德亦是念旧的人啊。”
曹操起身,拿着刘标代笔的《赠司隶校尉书》来回踱步欣赏,嘴角都快翘天上去了。
称呼刘备都直接由“刘玄德”变“玄德”了。
陈登保持了标准的微笑礼仪。
只是这心中忍不住去猜想刘标提笔写这篇《赠司隶校尉书》时的心情。
陈登几乎可以断定,刘标在写这《赠司隶校尉书》时,必然是边写边笑。
尤其是那“中山靖王之后、孝景帝玄孙、北中郎将卢植门生、假徐州牧涿郡刘备”的署名,陈登每每想起这内心就难以平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曹操才将激动的心绪平复。
“玄德这个假徐州牧,孤认为可以将这个假字去掉。可有表奏文书?”曹操心情澎湃的坐下,这一开口就敲定了刘备的徐州牧身份。
“尚无表奏文书。”陈登隐瞒了刘备和吕布互相表奏的文书。
以眼下这个情况,拿出吕布的表奏文书反而会坏事。
曹操都被刘标的《赠司隶校尉书》吹捧飘了,没必要再拿出吕布的表奏文书引起曹操的猜忌。
沉吟了片刻,曹操许诺道:“既无表奏文书,那待明日上朝,孤就亲自表奏玄德为徐州牧、封平东将军。”
陈登拜谢:“刘使君若知,必会感激大将军的高义。”
“刘使君在东,大将军在西。今后携手共匡汉室,定可书功于竹帛,千载万世受人敬仰。”
陈登也是个善吹捧的,这一阵又一阵的吹捧,乐得曹操开怀大笑。
自得知袁绍驱赶使者又上表不受封拜后,这是曹操笑得最开心的一次。
曹操举樽跟陈登同席,小眼睛似有醉意:“元龙是徐州儒雅智士,孤有困扰之事,不知元龙可否替孤解惑啊?”
陈登忙拱手应声:“大将军过誉了,我才疏学浅,恐怕议不了军国大事。”
曹操大笑:“元龙切莫妄自菲薄,孤要问的也不是什么军国大事,只是一些私事小事。”
陈登对曹操的话半个字儿都不信,微笑回应:“承蒙大将军信任,愿闻其详。”
曹操神态不变,如跟陈登在拉家常:“昔日吕布张邈陈宫等人,煽动州人作乱。”
“孤虽然讨平了叛乱,也诛杀了张邈兄弟,但吕布陈宫等人,却侥幸逃脱。”
“孤又听闻,吕布去了徐州跟玄德称兄道弟,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陈登暗暗吃惊。
本以为曹操会因为方才的几波吹捧而失了智,没想到只是转瞬间曹操就恢复了正常。
再联想到曹操如今身为大将军,平日里依旧只是身穿布衣,陈登心中不由多了警惕。
若曹操行事仁义,又恪守简约,必会有德行美名。
可曹操行事凶残,又恪守简约,这就不是在追求德行美名了。
对自己越狠的人,就越有野心,普通的华服美食,已经满足不了曹操的野心了。
这样的狠人,很难被旁人干扰就改变内心的坚持。
“刘使君跟温侯,的确以兄弟相称。”陈登没有隐瞒。
吕布去小沛都一年了,曹操不可能对吕布和刘备的关系一无所知。
刻意隐瞒,反而坏事。
曹操面有愁意:“这可就难办了,吕布杀了不少兖州人,玄德又跟吕布称兄道弟。”
“孤若表奏玄德为徐州牧,恐怕朝中的兖州人会不服孤啊。”
兖州人不服?
我要信你我就不是陈登。
不服的兖州人要么死了要么逃了要么臣服了,那还有不服的兖州人啊。
陈登一见曹操这故作愁意,心底就明白了七八分。
沉吟片刻,陈登斟酌了用词:“刘使君一向仁义,最见不得有人受苦。”
“吕布初来时,穷困潦倒,人困马乏,几千人性命皆在刘使君一念之间。”
“刘使君明面上跟吕布称兄道弟,实际上是在救吕布麾下的那几千人性命。”
曹操“哦”了一声,端着酒樽眯了眯眼睛,仔细的审视陈登的表情:“如此说来,玄德跟吕布称兄道弟,并非真心?”
陈登长叹:“大将军有所不知。”
“吕布寡义少恩、反复无常,不仅不思刘使君的恩情,反而有觊觎徐州的野心。”
“袁术六月犯境,派韩胤游说了曹豹和吕布,想趁着刘使君引兵在外谋夺徐州。”
“若非从事孙乾警觉,定计跟长公子刘标假意去小沛提亲,稳住了吕布。”
“且又施计令吕布杀曹豹、擒韩胤,又请其恩师出面劝和退了纪灵的兵马,徐州恐怕早就易主了。”
曹操将信将疑:“竟然还有这等事?孤闻吕布麾下有陈宫设谋,陈宫就没识破孙乾的计策?”
陈登面有鄙夷,嘁了一声:“陈宫虽然有智,但这人自视甚高、自诩名门高第,根本瞧不起吕布。”
“孙乾又听闻吕布最是宠信妻女,又定计让长公子去吕布的妻女面前哭诉委屈。”
“虽然这计策有些丢了长公子身份,但效果却出奇的好。”
“吕布本就对陈宫有不满,又听信了妻女的话,对陈宫的劝谏置若罔闻。”
“有此疏不间亲之计,陈宫有智又能如何?”
曹操仔细琢磨陈宫的话,又问:“这孙乾是何人,竟有这般本事?”
陈登向东拱了拱手:“孙乾字公祐,乃是康成公的高徒!”
曹操吸了一口凉气:“莫非是东州名儒郑玄郑康成?”
陈登点头:“正是!”
曹操不由感慨:“徐州贤士,何其多也。没想到陈公台竟然败给了孙公祐。”
陈登又笑:“不仅仅是败了,陈宫和王楷又弃吕布南下投奔袁术去了。”
“不得不承认,我虽然出身下邳陈家,但论智计远不如孙乾啊!”
“孙乾这一连串的定计,不仅替刘使君除掉了有异心的曹豹、退了袁术兵马,更让陈宫王楷弃了吕布。”
“吕布除了有些精兵强将外,再无谋士可用了!”
曹操越听越心惊:“康成公的门生,真乃旷世奇才啊!”
想到最近病逝的谋士戏志才,曹操心中又多了嫉妒和羡慕。
如此奇才,怎不在孤的麾下?
想了想,曹操又问:“那玄德的长子,还要娶吕布的女儿吗?”
陈登哈哈大笑:“大将军说笑了,刘使君乃中山靖王之后、孝景帝玄孙,又是北中郎将卢植的门生。”
“虽然家道中落,但如今也是徐州人推举的徐州牧。”
“吕布何人?一介并州武夫,又寡恩少义,不知廉耻,他的女儿,岂有资格嫁给长公子?”
“只是刘使君最重信义,孙乾又是康成公的门人,若直接悔婚,不仅坏了刘使君的名声,也会坏了康成公的名声。”
“故而,徐州对外,一直都有刘使君跟吕布联姻的传闻。”
曹操感觉脑袋有些疼。
这绕来绕去的,也太复杂了些。
“这徐州都有了传闻,又涉及康成公,玄德如何能悔了这桩婚事?”曹操总觉得这其中有隐情,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陈登压低了声音:“大将军有所不知,刘使君的长子平生有两大爱好,一好种地,二好游侠,最是厌烦繁文缛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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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布的女儿,尚未走六礼,就被长公子带去军营同帐而眠了,虽然没有坏了清白,但也差点把吕布给气疯。”
“吕布认为刘使君有心羞辱,趁机勒索了彭城八县,刘使君为了保住名声,就只能将彭城八县让给吕布。”
“别说刘使君想悔婚,吕布其实也想悔婚,可又都怕悔婚坏了名声,就一直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