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负手而笑:“我乃大将军府督军从事,典刑狱,论法决疑。”
简雍眯眼:“大将军府的督军从事,管我醉酒做甚?我又不隶属大将军府。”
来者凑近:“玄德是平东将军,你是玄德的从事,为何不能管?”
“咦?”简雍揉眼细看,大笑:“我道是谁,竟敢直呼玄德表字又管我醉酒,原来是子经来了。”
来者正是刘备的少时好友,故车骑将军何苗长史乐隐的门生牵招。
邀约清净处。
简雍饮了几口醒酒汤:“子经何时当了大将军府的督军从事?我竟不知。”
牵招叙旧往昔:“昔日十常侍之乱,车骑将军和恩师皆被贼子所害。我跟史路等人收恩师遗骸,欲载其回乡。”
“不曾想路遇山贼,贼人欲斫棺取钉,史路等人惊惧皆散,唯有我护在恩师棺木旁。”
“州府闻我义名,辟我为从事。前些时日,天子诏命拜袁公为大将军,我就升任了大将军府的督军从事。”
虽然是叙旧往昔,但简雍怎么听怎么觉得牵招有故意“显摆”之意。
“子经,你如今是督军从事,既掌典狱,理当厚重。”简雍故意板着脸。
牵招大笑:“外人面前,自当厚重。难得在这邺城他乡遇上故旧,若不孟浪一回,岂不无趣?”
好好好。
别人面前厚重,我面前就孟浪。
简雍头一偏,哼了一声:“你是从事,我也是从事。”
牵招凑近:“我还兼领乌丸突骑。”
简雍回头,眨了眨眼:“如此说来,子经的俸禄比我高。这里又是邺城,子经应尽地主之谊。”
牵招也眨眼:“宪和,你不应该先恭喜我高升吗?”
简雍抱拳:“恭喜子经。”
牵招瞪着眼:“我观你的眼中毫无同乐之意。”
简雍同样瞪着眼:“子经你非要让我说羡慕之词?”
互瞪一阵,两人相视大笑,共述往昔今事。
叙聊一阵,简雍又瞅了瞅左右,压低了声音:“子经既在邺城当了督军从事,我向你打听一个人。”
牵招也瞅了瞅左右:“打听就打听,怎跟做贼一样?是什么人,让宪和你如此记挂?”
简雍微微敛容:“常山真定人,赵云赵子龙。”
牵招托起下巴:“有点耳熟,好像在哪听过。”
良久。
牵招拊掌:“想起来了。去年袁熙公子去中山国下聘礼,途经常山时遭遇黑山贼抄掠。”
“幸遇几骑白马相救,这才化险为夷。白马为首者,好像就姓赵名云。”
“袁熙公子后邀这几骑白马回了邺城,又向大将军举荐。”
“只是不知为何,一向喜慕才俊的大将军,竟对这几骑白马兴致缺缺。”
简雍又惊又喜:“子经可知,这几骑白马现在何处?”
牵招想了想:“在邺城西南外的赵村暂居,袁熙公子也时常往赵村跑。”
“只是不知这几骑中,是否真有宪和口中的常山赵云。”
见简雍低头沉思,牵招又来了兴趣:“宪和,这常山赵云有何本事?”
“我如今为大将军府督军从事,又兼领乌丸突骑,我还是冀州人。”
“不如让赵云跟着我,以我跟玄德的交情,绝对不会亏待了他。”
简雍故作一叹:“子经,你误会了。子龙不善弓马,只是一介刀笔吏。”
“玄德曾为安喜县尉,后鞭笞督邮罢官而走。途径常山时遇雨落魄染病,幸被子龙收留。”
“子龙又给玄德请了良医。”
“玄德念旧。如今为徐州牧,就想到了昔日义士,故而令我来请。”
牵招点头:“如此说来,那赵村的几骑白马,肯定没有赵云了。”
“宪和,你去别处寻吧。我得亲自去趟赵村,招募那几骑白马。”
“以我跟玄德的交情,想必招募时不会太难。”
哼哼。
真以为我不知道你简宪和舌灿莲花,十句话八句假?
你越是说这赵云没本事,就越证明这赵云有本事。
“子经,你可是玄德的刎颈之交!”
“我替玄德报恩,玄德会感谢我的。”
牵招面有得意。
装。
继续给我装。
“好吧。我承认方才略有隐瞒。”简雍摊手。
略有隐瞒?
弓马娴熟都被你谎称为不善弓马了,这叫略有隐瞒?
牵招盯着简雍,静待下文。
简雍又瞅了瞅左右:“实不相瞒,这赵云以前是公孙瓒的部下。后来玄德在公孙瓒麾下当别部司马时,赵云替玄德统骑兵。”
牵招点头:“那我知道这赵云是谁了。怪不得大将军对袁熙公子的举荐兴致缺缺。”
“昔日大将军初入冀州时,曾传檄定冀州诸郡国。赵云受郡人推举,率常山国义从吏兵投了公孙瓒,让大将军气恼不已。”
简雍面色一喜:“竟还有这等隐秘。子经,子龙跟着你是没前途的,你这不是在替玄德报恩。”
“徐州正是用人之际。玄德又尚有八百义从骑兵没人统领,若子龙去了徐州,定能建功立业。”
“如此,才能称之为报恩。”
牵招嘁了一声:“玄德真在常山落魄染病?”
简雍打了个哈哈:“这不重要。子龙曾在幽州替玄德统骑兵,这也是恩。”
“自古恩不论大小,有恩必报,方为仁义。玄德正是仁义之人。”
“一事不烦二主。我近几日不方便出城,就劳烦子经去赵村给子龙传个信。”
牵招瞪眼:“好个一事不烦二主。我是大将军府的督军从事,你当我很闲吗?”
简雍挥了挥手:“知道了知道了。你不仅是大将军府的督军从事,还兼领乌丸突骑。你很忙,可我也很忙啊。”
牵招不信:“你一个来邺城出使的使者,能有什么忙的?”
简雍捻着美髯:“大将军出了榜文,邺城有愿去徐州任职的,会来驿馆寻我。”
牵招愕然:“大将军怎会出这种榜文?我不记得大将军跟玄德交情这么深。”
简雍拊掌一笑,又压低了声音:“大将军想让玄德在徐州挡住袁术,我就趁机在大将军面前哭穷。”
“大将军不仅出了榜文,还派了夏侯博等五人携带金银随我去徐州,要就地购粮募兵。”
“大将军,仁义啊!”
牵招无语。
大将军请你去赴宴,你在大将军的宴席上哭穷。
大将军又是个好面的,看你在宴席上哭穷这不答应也得答应。
“宪和,你也不怕丢了玄德的脸面。”牵招半晌憋了一句。
简雍不以为意:“大将军海内之望。在大将军面前哭穷,又岂会丢了玄德的脸面?”
“子经,你多虑了。”
“依我看啊,你也应该时常在大将军面前哭穷,今后没准就成了冀州的上将。”
“以你之才,跟沮授一样监统内外,我觉得很行。”
牵招不受恭维,“嫌弃”似的挪了挪位置:“别瞎吹。沮公之才,十倍于我,又岂是我能比的。”
“嫌弃”归“嫌弃”。
牵招在刘备的事上也格外的重视。
跟简雍分开后,就亲自策马前往城外赵村。
能让刘备专程派人来寻的,牵招也想见见对方有何等的风采。
简雍则是回到驿馆跟陈到汇合,又让陈到在驿馆中竖起一旗,上书:徐州从事中郎简雍。
“简先生,你这是?”陈到不解。
驿馆人来人往的,竖这旗是生怕人瞧不着?
“若有人来寻我,一定要热情款待。”简雍醉意上头,趴桌就睡。
陈到无语。
简先生你都醉成这样了,还怎么热情款待?
来个人都会觉得简先生你无礼。
如陈到所料,大部分因榜文而来的士子一见简雍这趴桌就睡的姿态,觉得简雍心不诚,纷纷拂袖而走。
只有少部分士子留在了驿馆中静待简雍醒来。
可简雍仿佛忘记了这事一般,这一睡就睡到了天黑。
留在驿馆的士子就更少了。
try{ggauto();} catch(ex){}
等简雍醒来,留在驿馆静候的士子只剩下三人。
“咦,你们怎么还没走?”简雍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开口就是倨傲无礼之词。
其中一个士子怒斥简雍无礼,拂袖而去。
剩下的两个士子则是向简雍行礼自报身份。
“冀州清河郡东武城崔林崔德儒,见过简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