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国,睢阳。
杨青死死的盯着城下的大旗,眼神中有惊愕也有厌恶。
“竟然是程昱这老戾夫!”
“高相,此人断不可小觑。”
杨青显然对程昱有不少的成见。
高顺冷冷的盯着城下的大旗,淡淡开口:“我明白。”
“昔日兖州诸县皆降,唯有鄄城、范县和东阿三城不破。”
“程昱,就是固守东阿之人。”
“杨长史有吏民之望,可于城中安抚吏民,城头和城门的防务,就交给我了。”
“谨防有程昱的内应和惊惧者偷开城门。”
杨青点头:“高相放心,我跟曹操有大仇,绝不会误了事。”
睢阳城中只有千余人,除了高顺的陷阵营外,其余的是吸纳的杨奉残兵。
陷阵营虽然号称千人,实际上只有八百人。
八百陷阵营加一群杂兵,想守住睢阳城,不是容易的事。
城下。
旌旗招展。
程昱令裨将带了五十余嗓门大的力士近前喝降。
“逆贼吕布,擅杀天子委任的梁国国相杨奉,其罪可诛。”
“东中郎将、济阴太守、兖州督军程昱,奉司空令,征讨逆贼。”
“若开城投降,既往不咎;若据城死守,城破之时,鸡犬不留!”
五十余人的齐声大喝,声音足以传到城头,甚至于城内。
战前先恐吓。
这也是曹军一贯的用兵风格。
如此。
不仅可以动摇守军意志,亦可令城内士民惊惧。
只要有人不愿意死,就会想办法干扰守军守城。
若干扰不了守军,破城之后就将男女屠戮,用意震慑后方城池。
瞧。
城内男女是因为守将执迷不悟才死的。
你们是跟着死,还是不想死?
这,就是人性!
曹操深谙人性。
只要赢了,还能将污名丢给守城的。
不是孤想屠城,是城内的人都是不愿投降的反贼。
什么?
是被迫的?
被迫的,你去怪守将啊。
怪孤作甚!
孤这一生,不拘小节。
看看孤的诗词就知道,“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孤也为你们的死感到心肠欲断啊。
听着城下嚣张狂妄的喝降,高顺连回都懒得回,只是将陷阵士和杂兵部署在城头。
对于被高顺平日里练了个半死的陷阵士而言,程昱的恫吓就跟放屁一样。
“是个难缠的。”
程昱见城头守将稳如泰山,眉头一蹙。
作为曹操三路攻徐的先锋之一,程昱的军务就是在曹操抵达梁国前拿下睢阳。
如此。
大军才能不用担心后方有吕布的兵马袭扰,直往彭城。
“既不肯投,那也别怪我心狠了。”
程昱冷笑一声。
“传令:将睢阳城附近的村落百姓,都驱赶到睢阳城下。”
对程昱这种“名仕”而言,百姓的命是不能称之为命的。
百姓的用处可多了。
可用来屯田,可用来配生,可用来消耗城头箭矢落石,可用来填护城河,还可用来解决军粮。
至于“仁慈”“道义”?
乱世中,各人自扫门前雪就够了。
管什么“仁慈”“道义”
程昱平日里治军就严,这军令下达也没人敢违背。
能留在程昱身边当亲信的,也不会有多余的怜悯。
想的更多的是:又可以发财了!
睢阳比不了小沛。
小沛治理时间久,许汜能在短时间内将周围的渔船征走,让附近的百姓入城。
高顺治睢阳的时间太短,即便杨青在吏民中有声望,也不能让附近村落百姓都迁入城中。
不愿入城,高顺也不会多权。
民在城中,高顺誓死守城。
民在城外,高顺爱莫能助。
战争就是这么残酷。
对百姓而言,同样得有选择阵营的眼光。
选择错了,命就没了。
当曹兵驱赶百姓攻城,城头的陷阵士没多少反应,普通杂兵纷纷色变。
这些杂兵,很多都是睢阳本地人。
“那是,是我家六叔?”
“是大兄,大兄怎么在城外?”
“天杀的曹狗,竟敢掳掠我儿。”
“将军,不能放箭,城下都是我们的乡民。”
“......”
百姓被驱赶而来,本已麻木。
忽然听得城头的喧哗,耳疾口快的扯着嗓子高呼:“侄儿可在城头,救老朽,救老朽。”
“阿弟?阿弟在?”
“我儿,我儿救我。”
“阿郎。”
“阿翁.....”
城头城下,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哭喊。
程昱冷笑:“再去喝降。”
裨将得了军令,再次带着大嗓门力士大喝:“城头的听着,你们都是睢阳人,何必为了逆贼吕布卖命?”
“难道你们要杀了你们的亲友乡人吗?”
“东中郎将有好生之德,若尔等肯弃械投降,既往不咎;若能杀了不肯投降的,赏钱赏粮。”
“若执迷不悟,哼!那就让你们的亲友乡人,一同跟着吕布陪葬吧!”
不知谁开了头,城头响起了阵阵武器掉落了声。
亦有拿着武器的,正警惕的看着周围,生怕被人给背后捅了刀。
“将军,怎么办?”
一陷阵营都尉凑近,低声询问。
虽说陷阵士骁勇不惧死,但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城头杂兵的士气被程昱扰乱,令陷阵士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提防。
“擂鼓!”
“弃械者,杀!闻鼓迟疑者,杀!”
高顺冷冷的下令。
这不是高顺第一次面对贼人裹挟百姓攻城的情况了。
当百姓被裹挟的那一刻,命就已经注定。
高顺要保的是睢阳城以及睢阳城的军民,不是城下被裹挟的百姓。
若城头的军卒要破坏,那也只能以杀止患。
军令一下。
陷阵士毫不犹豫的砍杀弃械者和闻鼓迟疑者。
杀了十几个闹得最凶的,高顺又看向拿着武器聚集自保的军士。
“害尔等亲友乡人的,是城下的曹兵。”
“你们的武器,不应该对准同袍!”
“尔等若不愿守城,可跳下城池,跟尔等亲友乡人团聚。”
淡淡的话音,不怒自威。
一部分军卒哭泣起来,一部分军卒面有羞愧,相继垂下了武器。
城头的骚乱。
很快被高顺平定。
程昱眉头紧蹙。
高顺的沉稳,让程昱有了几分烦躁。
“攻城!”
程昱不再想着喝降。
既然城头的守军要死守,那就只能请他们去死了。
拉弓如满月的弓箭,将锋利的箭矢无情的射向城头。
凶悍的曹兵推着冲车和云梯往城池推进。
城下的百姓,没有任何生的机会,全都被程昱下令射杀,直接填了护城河。
程昱从一开始就有拿这群百姓填护城河的用意。
这可比挖土石快多了!
计?
程昱不是刘标,不会如刘标一样想着如何兵不血刃的攻城。
既然不降,那就不用再喝降。
破城,才是真正的目的。
看着城下堆积的亲友乡民尸体,以及被染红了的护城河,城头的杂兵也认清了现实。
这就是一群没人性的屠夫!
昔日会恣意的屠戮徐州,今日又岂会真的放过睢阳?
天杀的曹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