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比皇权更迭或权臣相争,一家要断另一家血脉,斩草除根,要杀掉怀孕的女子,这个女子是谁不重要,后宫或后院有孕者皆斩。
或者两人密谋,第三人偷听,被发现后这人趁夜逃走上船,追击者的目标就是火速拦截那艘船,围堵后,可能满船人皆杀。
如果聂泉的买凶杀人,是一场“点朱砂”,那么最好的口供就是“他让杀掉马车上的人”,而现在马车上的这个人死了。
别说“他让人盯着容若梅”不能指证,就是“他让人杀了容若梅”也不行啊,容若梅还好好的呢,即使知道十有八九是因为杀错了人……
案子似乎陷入泥潭,除非抓到黑道中的杀手,可那几个人大概是早已离了京都。
三队的人坐在一处叹气:“一队有个福星,干什么都势如破竹,我们能不能把容怀安借来,在我们这待个十天半月的?”
另一人道:“死者是他父亲,要避让的吧?”
“米店那边上面是怎么想的?不一块打掉么?”
“金盆洗手的不少,少数冒头的也只接些找人之类的活儿。以前那边天天开着,现在是没什么生意,一个月逢五逢十才开,一个月开六天,打不打的意思不大了,也就是些小虾米。”
三队的人一时沉默,却忽然有个同僚喜眉喜眼地从外面进来:“咱们送去坐牢的那个聂家的小厮,鲁春耘,在大牢那边挺得欢喜的啊。”
众人问:“怎么回事?”
“送去时和那边交待了,那边的牢头也知道他们没犯事。
鲁春耘说自己一家不能白吃牢饭,还要人送到眼前,就问能不能让他干点活。
那边的人确实忙不过来,就把他放出来,跑腿、打杂、顶班,干得挺好。人勤快,嘴又严,上上下下都喜欢。
刚刚那边的牢头和我打听他的底细,要是没有大问题,就想用他当差。”
“这上面能点头?”
“不是真的公差,拿银子干着活,但和我们还是有些不大一样。”
“像落萧然、容怀安那样的?”
“可能吧,但他怎么比得了那两位。若是当差了,天天当差上值与我们是一样的。其他的不如我们。”
“这不是欺负人吗?”
“于他而言已经是欢天喜地了。”
又有人问:“鲁春耘认字吗?”
“他父亲在世时,一直供他念书的,认字。”
“他是平民?”
“平民,只是一家子又穷又弱,又没有任何倚仗,难免受欺负。”
“那他和聂家签的活契,可是干到什么时候?”
“鲁春耘自己说还有两个月。不过还是要查下契书放心些。”
“那要回主家解契么?”
“他不想回去,说他干一个月拿一个月的钱,这还给聂家白做了十天呢。
不过,那边的牢头说这些事,由他们那边去处置。”
“去告诉那边一声也好,告发了聂泉,鲁春耘总有些怕他。这以后,鲁春耘就是公差,咱衙门口的人,聂泉要想报复,也得掂量掂量。”
自从鲁春耘在牢狱里当了差,就连犯人也发现这个新狱卒比较好说话。
在鲁春耘不知如何应对时,同僚告诉他:“多数时候,不用理会。如果有闹事的,一定要弹压下去。
虽然这么比方不大好,但我是个粗人,也只知道这么说。
你见过有些家丁护院养大狼狗吧,那些大狼狗个子那么大,生性凶猛,如果不能压制,让它们认主,也有发起狂来咬死自己主人的。
还有驯野马、烈马的,都是一个理。
犯人得知道界限,你的所言所行,也时时把这个界限立起来。
我们和犯人之间说话做事都要合着牢狱里的规矩。你平日里一条条的记在心里。
每一条规矩可能都是鲜血换来的,后面都是人命得来的教训。”
鲁春耘点头道:“我晓得了。”犹豫一会儿问:“如果没有破坏规矩,对有些实在可怜的犯人好一点,是能成的吗?”
“这里哪有什么真正可怜的人,真正可怜的,是已经被他们害了的人。
不过,只要没破坏规矩,是按着章程办的,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牢里若有好人,那十有八九也在天牢里,天字号牢房里关押的,历朝历代可有不少都是忠臣良将。
只是可惜和上面想的不一样罢了,上面要他们死,那他们还能活?
不过这样的一群人,注定是要青史留名,千古留芳的。
可我们京兆尹牢狱里的这些,你就不要想着还有多大的好人了。
你自己,凡事当心点,注意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