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步走进会议室,梅捷琳在自己的位置坐下,撩了眼亮起的星图,一眼认出:“中央行政区打架了?”
陆封寒:“没错,三小时前,聂将军调兵,从反叛军手里抢回了萨伏伊星。”
梅捷琳身体微微前倾,更近地看星图:“萨伏伊?成立日后第四天被反叛军占了的那颗行星?中央行政区的驻军终于出息了。”
虽然身在前线,少有人提及中央行政区的情况,但多数都如梅捷琳一样,哪月哪日被反叛军夺了哪一颗行星,心里记得清清楚楚。
只是身在战场,那些太过愤怒、易感情用事的心绪,就不用时常挂在嘴边了。
维因开口:“倒不至于终于出息,这半年里,差不多抢了五颗行星回来,还打了几场仗,从反叛军的虎口边护住了不少。有这个成绩,已经不容易了,各行政区的驻军以往开槍的机会都不多。”
梅捷琳话里很嫌弃:“反叛军可不会体谅他们平时摸槍摸得多不多。”她转了口风,“不过让驻军那群弱鸡对上反叛军,确实吃亏。”
反叛军是完全的军/事化社会管理模式。
每一个人出生后,会被集体抚养,再长大一点,会开始分工。聪明的人单独培养,面向科研及相关方向,普通人部分进行社会必要的基础工作,另一大部分则会往军队输送。
在梅捷琳看来,反叛军所有底层的人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供养金字塔顶尖的人,一如蚁穴的分工。
这样的社会结构下,“人”根本不能算作“人”。底层的人,充其量只是工具,中上层的人,最多也只高级一点——算是智者的工具。
她问了正事:“指挥,今天开会主题是什么?”
陆封寒:“主题是聊天,不过你来得晚,维因他们聊天的劲头已经过了。”
梅捷琳瞪大眼睛,后悔莫及:“我就不该在房间里反反复复照十分钟镜子!”
聊天就真的是聊天,巡视星域这种事非常无聊,来来回回见到的除了自己的副官还是自己的副官,所以回来了,开会一起聊天,骂骂自己遇见的残兵,叨叨碰见的糟心的陨石带,有助于身心健康,是远征军的常规节目。
杜尚没配合梅捷琳再聊一场的意思,询问:“副主题是什么?”
陆封寒回答:“洛伦兹反映说,信号基站该排查故障点了,照例,每个人分一部分,自己去或者派人去都可以。”
太空军远程通讯需要借助基站的信号传输,正使用的、备用的、用来迷惑伪装的,基站点非常多,位置隐蔽,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检查一遍。
很快,星图上亮起无数基站点,按照所在区域,共被分为了六部分。
陆封寒指节叩了叩桌面:“b区已经被埃里希领走,昨天就出发了。剩下的五个区里,你们先分,剩下的是我的。”
这任务没做过百次也有几十次了,梅捷琳几个都不客气,不到十秒就分完,还把最远的一块区域留给了陆封寒。
陆封寒习惯了他们的德行,将e区收到了手里。
梅捷琳多问了几句:“指挥,你亲自去?”
“不然?”陆封寒撩起眼皮,“你们还能在巡视时到处晃晃,我待在指挥舰上,哪扇窗外亮着几颗星星都一清二楚。”
梅捷琳眼珠一转,又问:“您和祈言一起?”
等陆封寒肯定了她的猜测,梅捷琳自觉看穿了自家指挥的目的——
一边工作一边约会,二人世界,多好的培养感情的机会!
指挥,看不出你这么有心计!
梅捷琳虽然没全对,但也确实猜中了陆封寒的几分心思。
指挥舰上人来人往,两个人才在一起,单独相处的机会太少了,憋得陆封寒心底火气一阵一阵往上冒。
这次用的是改装过的侦察舰,侦察舰隐蔽性高,开启隐形模式后,不容易被雷达扫到。
两人在驾驶舱坐好后,操纵台的指示灯逐渐亮起。
破军出声,十分体贴:“请问需要我开启代驾模式吗?”
陆封寒单手握着操纵杆:“从现在开始,你可以假装自己不存在。”
“好的将军,”破军毫不玻璃心,“需要我时,您可以叫我的名字,除此之外,我会假装不存在。”
操纵着侦察舰飞入航线,见祈言正翻看操纵系统中存储的驾驶手册,陆封寒开口:“要是感兴趣,下次我可以在模拟驾驶舱里教你怎么开,上手之后,就能在太空里试试。”
说完,直接邀请,“手要不要过来握着操纵杆,体验一下?”
祈言才看完手册,迟疑:“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我在,不会出事故的。”
祈言这才把手递了过去。
金属操纵杆上还有残余的体温,祈言刚握上,手背又覆上了陆封寒的掌心。
粗粝的薄茧蹭过,很痒,让他连后颈都泛起了一种刺麻感。
他浅浅意识到,自己对陆封寒的触碰,好像确实比以前敏/感了许多。
“对……就是这样,按照显示的航线往前。”
在两人的操纵下,黑灰色的侦察舰逐渐远离了悬浮在太空中的庞大舰群,犹如深海中的一叶孤舟。
祈言逐渐被舷窗外的景象吸引。
体积巨大的陨石,未知年代的金属残骸,遥远闪烁的恒星……
而这一切,都让人更深地意识到,自己是如何渺小的存在。
与此同时,心里会涌起强烈的孤独感,但因为身边人的存在,这种空洞般的孤独又很快被填满。
陆封寒忽地开口:“我是故意的。”
祈言转眼看他:“什么?”
“故意领这个任务,故意只带你一起。”
陆封寒毫不遮掩地剖析自己的意图,“心理学上称,当两个人身在茫茫的太空中时,因为远离族群,加上危机四伏的不稳定环境,会产生相依为命的情绪。这种环境和产生的情绪可以刺激彼此间的情感。”
祈言听过这种说法。他从登舰开始,仔细回忆了一遍,发现确实是这样的,又好奇:“将军,那你被刺激到了吗?”
陆封寒双眼直视正前,军服外套金属扣一粒没系,制式衬衣也散着领口,锋利锐气混合着荷尔/蒙的气息,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
操纵台的光映在他脸上,从祈言的角度看,自额头到鼻梁,覆着一层微光,让他的侧脸愈发显得棱角分明,线条硬朗。
正当祈言看得一秒出了神,陆封寒捏拢祈言的手指,放到唇边,轻轻咬了咬中指白细的指尖,嘴角一勾:“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