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年轻将领中多有附和,神色畅快。
然而,那些年老的将领,面色却显露出不悦,他们曾亲身经历,被陆沉打得溃不成军,仓皇北撤。
何胜之言,分明有含沙射影之意。
周天成其实并未被陆沉正面击败,而是前线早早崩溃,迫使他不得不面对强敌,最终选择退守。
这一决策,实属无奈之举。
拓拔术朝同样面色不悦,当年那场战役,正是由他的皇兄拓拔术遗指挥,他亦身在其中。
若要追究责任,皇兄首当其冲。
然而,他并未发怒,因为何胜是周天成的心腹。
若他此时怪罪,以何胜的性情,闹将起来,恐怕会激起更大的矛盾。
在当前外敌环伺的局势下,内部切不可生乱。
拓拔术朝也是微微无奈。
当年皇兄大败于陆沉,后虽兵变称帝,却也留下了诸多隐患,尤其是嫡系皆战死,几方面的原因,军中威望大减。
话说回来!
皇兄啊,这么多年了,面对陆沉,心中还是存有惧意。
否则,也不会让周天成等将领在军中势力日盛。
拓拔术朝心中暗叹。
幸而,周天成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并未同意。
拓拔术朝赞同道:“只需固守此城,陆沉迟早会退。各位将军也不必担心功劳。”
“陆沉退走之日,便是各位封侯拜相之时。”
周天成也适时地笑道:“齐王爷所言极是,按兵不动即可。”
接着,他话锋一转。
“大家辛苦了,都退下吧。”
随着众人告退,大殿内逐渐安静下来。
周天成目送拓拔术朝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沉思之色。
殿中陆陆续续只剩下周永和何胜二人。
周永似乎看出了周天成的心思,轻声问道:
“叔父,可是有心动之意?”
周天成微微一笑,道:“还是瞒不过永儿啊!”
他早已没有子嗣,把周永当作亲生儿子一般看待,因此也不避讳与他谈论心事。
周永出谋划策,从未令周天成有过失望。
昔日城中危局,全凭周永一手策划。
何胜在一旁默不作声。
周天成瞥向何胜,含笑言道:“怎么,贤弟还与为兄心存芥蒂吗?”
何胜面色微变,连忙回应:“兄长言重了,何胜岂敢如此。”
他深知这位兄长的性情,既狠辣决绝,又能在城中经营白肉生意,在弹尽粮绝之际仍坚守三月,其对自己之狠,对他人之更狠,皆令人敬畏。
周天成轻叹道:“为兄心中亦颇感踌躇,究竟该出兵与否?”
“永儿,你且谈谈你的看法。”
周天成转而询问周永。
周永那只因救周天成而致残的手,至今仍旧未曾放下。
他沉吟片刻,缓缓言道:“太仓屯粮确为事实,只需我军劫掠其粮草,陆沉必定率军来救。”
“敌军重兵有八万之众,我军需得出动二十万大军,方能稳操胜券。”
“叔父以为,倘若此战失利,将会带来何种后果?”
周天成略作思忖,缓缓言道:“即便率军出城,城中尚有三十万大军,足以固守此城。”
周永又追问道:“陛下,是否会撤销叔父之职位?”
周天成沉吟片刻后答道:“或许会有责罚,但守卫之事,仍需由老夫亲自负责。”
当北风决定囤守原崇城之时,周天成便在此地修建工事,组织训练,早已对此地了如指掌。
其手下多为心腹,若贸然撤换,临阵易将,只怕会生出变故。
当今陛下不是昏庸无能之辈。
周永道:“叔父心中以为,出城之战能有几分胜算?”
此时,何胜开口言道:“应有八九分胜算。”
周天成只是微微一笑。
“切不可轻视了陆沉。”
何胜不以为然。
周永又道:“若是趁燕北军中会议之际出击,或许能有六分胜算。”
周天成点了点头,言道:“再观察几日,反正主动权在我军手中。”
言罢,谈话便告一段落。
何胜告退,只留下周永一人。
“并非叔父胆小,而是陆沉能有如此威望,绝非等闲之辈。”
周天成语重心长地说道:“老夫看陛下对其畏如猛虎蛟龙一般,怎么敢心存轻视了?”
周永并未直接回应,而是反问道:
“叔父,今年高寿几何?”
周天成闻言一愣,随即感叹道:
“今年老夫已近古稀之年,却连个侯爵都未曾挣得。”
周永又问:“那陛下,今年又是多少岁了呢?”
那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却并未回答。
北方的皇帝拓拔术遗,尚且比他年长几岁。
周天成已然明白了周永的言外之意。
“陛下百年之后,又当如何安排?”周永的声音在殿中回荡。
“我记得妹妹虽嫁与太子,却并未得到宠爱。”
一声重重的叹气!
此时已是下午,室内光线逐渐昏暗。
周天成坐回主位,整张脸隐没在阴影之中,唯有一双精光闪烁的眼睛,紧紧盯着立起的地图。
“下个月燕北军第一次弄会时,传我元帅令。”他沉声道,“我将亲率二十万大军,出兵太仓。”
周永立在一旁,缓缓躬身应道:
“遵命!”
……
……
【十月初六,燕北军中再度召开集会,时辰定于申时一刻。】
【今日,燕王亲自莅临,军中顿时变得热闹非凡。众多兵卒纷纷投以羡慕的目光,能得燕王陛下一句称赞,对于他们而言,无疑能荣耀县里。】
【为了这次集会,甚至连治水西岸监视原崇城的三千哨兵都被悉数撤回许州,足见此次集会的重要性。】
【就在这一日,原本在太仓城中驻守的燕北军,刚刚过了申时三刻,便惊愕地发现城外烟尘滚滚。】
【北风的大军如汹涌而至。】
【不出两个时辰,北风便攻破了太仓城,其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远远望去,只见太仓城中燃起滔天大火。】
【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