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周军前线节节败退、内部人心涣散的绝境下,还能以万余败兵,驱三十六头大象,胜满洲宗室勇将彰泰,大破挟连胜之威的满洲正红旗骑军,杀敌无算,取得江西坡大捷。
千总见他一人,也放下心来,就主动提醒线緎别打扰了皇帝休息。
“大人,陛下已经就寝了,要是不急,不妨……谁!大人小心。”
千总话还没说完,顿时警觉起来,从線緎来的方向,又有十几个可疑的人影从夜色中走出来。
千总定眼一看,是線緎的亲兵。
他们中有几个是千总认识的,平时下值,都是一起吹牛喝酒逛花街的好兄弟,可如今他们神情严肃,全副武装,眼神犀利,左臂无一不是绑着白布带。
一个不安的念头从千总的脑海中跳出,但千总还是假装轻松地打了个哈哈:
“線大人着实是大周忠贞,这么晚还亲自带领弟兄们巡逻,哈哈哈……”
線緎没有接他的话,而是没头没尾地说了句:
“兄弟,守不住了。咱们总得为家里人找条活路吧。”
線緎的声音很是沙哑,语气中透露着疲惫。
千总不说话了。
他知道線緎的意思,清军围城围了一年,粮草早就断了。
连他们这种天子脚下的亲卫军,吃的东西都一天不如一天,就知道,破城是早晚的事,自古粮断城破,无一例外。
要不是担心清军屠城掳掠,城里的老爷们估计早降了。
“再围下去,咱们一家老小全都得死,咱们男人死就算了,何苦连累家人呢。”線緎拍了拍千总的肩膀。
“让条路吧,我不想见到自家兄弟的血。”说完,線緎径直走向守山士兵。
他的亲兵鱼贯经过千总,手持弓弩、火铳,与守山士兵相对而峙。
線緎看着眼前的景象,眼中充满了悲伤。
大周皇帝、相国对他線緎的信任无以加复啊,如今却要背叛他们去投降东虏。
要不是收到家族已经降清剃发的信函,为保全潞江安抚司计,不然他断不于走到这种地步。
守山口的士卒们目目相觑,紧张不安。
面对忽如其来的压力,他们手上依旧举铳对着線緎和他的亲兵,等待千总的命令,生死只在千总的一念间。
千总不姓吴,没必要陪着吴家去死。
哪个皇帝坐江山,对他来说,有什么区别呢?
虽然汉人皇帝没了,以后就又得辫发易服。
那衣服和发型,确实难看,但头发和衣服,哪有脑袋重要,哪有家里人重要。
千总没有回头,只是不甘地低声令道:“让。”
守卡士卒暗暗松了口气,立刻把卡口的拒马搬开。
随着上山关卡的开放,黑暗中鱼贯而出数百身影,人皆衔枚,披坚执锐。杀气腾腾,往山上急行而去。
此时山上的皇宫中,吴氏太庙灯火通明,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面向吴家列祖列宗牌位、画像,跪坐无言。
少年紧锁的眉宇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忧愁,原本明亮的眼睛却反射着力不从心的无奈。
旁边一个青年太监,望向少年的眼神里,满是心疼和焦虑。
主仆二人,彻夜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