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吴世璠告别了老翁。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的时候,不禁想起了刚刚和老翁聊天时候的故事,心里很是难受。
随着岁月的更迭,时光的流转,伴着老去的年华,思亲之情愈加浓烈。
老翁他现在是别人的父亲,别人的阿爷了。
他是成年人,是一家之主,是地位最高、最权威的人。
但没有了父母,他就成了孤儿。
死亡并不难过,失去也并不难过,真正难过的,是在可以把握的时候不去把握,而在年老的时候留有遗憾。
老翁或许在遗憾,为什么当时不冲出去跟鞑子拼命;
为什么当时不跟家里人死在一起;为什么当时要离乡从军,离开埋葬家人的地方……
他的少年是幸福的,青年是痛苦的,中年是无奈的,唯独老年,还能算得上幸福吧。
似乎这几十年,他体验了什么是人生后,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他已经老了,老到走多几步,都会气喘嘘嘘。
现在他能做的,就是远远地眺望着四川老家,逢年过节祭祀亲人的时候,给他们烧去一沓黄纸。
或许并不能真的烧给逝去的亲人用,只是在燃烧的短暂时间里,是身为成年人的他唯一可以当孩子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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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伤感总是短暂,就在吴世璠边走边思考的路上,一句喊声惊扰了吴世璠的思绪。
“少爷~吃饭啦。”
远远就看到家生子吴桐跑来的身影,欢快地摇着手高呼着。
少年呲牙一笑,吃饭!
……
王维宁不愧是将门虎子,大气。
虽然不是很情愿自己的书墅变成大饭堂,但身为东道主,还是很慷慨的。
没有听吴世璠的鬼话小气巴巴真弄点羊肉,而是干脆弄了一整只羔羊,在庭院外升起一堆篝火,把肥美的羔羊架在火堆上炙烤。
篝火上的羔羊带着一种危险的美感。
火焰的炽热与羔羊的鲜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火光带来的明亮,在夜色的黑幕中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这种矛盾的视觉冲击,让整个场景更加迷人,与会众人也更加兴奋。
在火苗的侵蚀下,羔羊的每一寸肌肤都被烤得恰到好处。
金黄诱人的羔羊,它的酥皮在火光熠熠中,似乎闪耀着柔和的光,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火舌在羊身上跳跃着,被火焰的炙热所逼出来的油脂,在火舌的舔舐下渐渐融化,仿佛听到了嫩肉在火焰中发出滋滋的声音。
周围弥漫着果木燃烧的香气,混合着羊肉的香味,激发着人类原始欲望。
吴世璠到来的时候,诸位小孩哥已经到场,对着金黄的羔羊垂涎欲滴。
在场众人,高矮胖瘦各有不同。
要么是愣头愣脑的大个子,要么流着鼻涕的小娃娃,要么是胖得喘气书呆子,要么就是胆小怯弱站在一旁。
吴世璠看着在场群童,满意地点点头:
这些英豪就是我未来争霸天下的臂膀啊。
于是,吴世璠学起祖父,走起虎步模样,哈哈拱手,向众人致道:
“老夫……啊不对,世璠公务繁忙,故而来迟一步,竟让天下英雄在此久候,世璠羞愧啊。来,世璠敬大家一杯。大家请尽情满饮。”
吴世璠边说,边举起桌子上的果汁,面向众人。
接着满脸期待地等着别人的那句“我等岂敢,敬王爷”之类的奉承。
可等待中的奉承并没有出现,反而是诸位小孩哥……群雄们一个个傻楞楞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在那里巴拉巴拉说什么。
“你渴了就喝啊,说那么多干嘛?赶紧就等你了,喝完来吃肉了。”
方万扬一脸茫然的看着吴世璠,怎么喝个果汁也那么多废话。
吴世璠也愣了,这……怎么跟想象中不一样?
这些家伙不上道啊。
唉,小孩子不懂事,啧啧啧……我不跟你们计较。
……
割肉分食这样的事情,自然有厨子来帮忙做,本来是不需自己动手的。
但吴少爷说,今天是他宴请天下群雄,自然得由他来宰割。
于是,从小没摸过利刃的小少爷拿着匕首,对着羔羊一阵乱戳,而羔羊皮下的油花随着匕首的切割,喷得小少爷一身油渍。
待分好肉,群雄也顾不了自己的英雄形象,开始狼吞虎咽地撕扯着肥嫩的羊肉。
吴世璠看到众人吃得高兴,他也很有成就感,一脸的傻乐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羊是他亲自烤的。
就在吴世璠脑袋转来转去,准备找抹布擦拭油乎乎的双手时,眼角一瞥,瞄到不远处有几个小孩站在大树旁看着他们吃东西,不敢近前。
吴世璠也没半分公子哥架子,对几个小孩勾了勾手掌,示意他们过来。
几个小孩见被发现,调头便走。
待走出二三步后,其中一人停下脚步,迟疑片刻后,转身朝吴世璠走来。
其余小孩,见有人领头,也转身跟从。
待几人走来,吴世璠便问领头之人:
“为何远处窥望我等?”
领头的娃娃不过十二三岁,倒也不惧,大胆地说:
“想吃肉。”
“你叫什么?”
“石头。”
身为庄主的王维宁,看到这些半大小子这么浪荡,就要挥手让他们退下。
未成想,却被吴世璠示意阻止。
反而小手一挥,豪气说道。
“天下的羊,给天下英雄吃。就我们几人,抓不完,也吃不完。只要这些英雄是跟我们的,就可以来一起吃肉。”
王维宁听完,眉眼一跳,若有所思,并未多言一句。
其他几个二代三代的玩伴,完全没听懂什么意思。
而几个馋肉的农家娃娃一听有肉吃,兴奋得舔了舔嘴唇。
吴世璠拿起小刀,割了一大块拿在手上,对着几个娃娃举了举,然后大声地说:
“我叫吴世璠,听我的话,就有肉吃,晓得不?”
此时,几个娃娃的眼睛直瞪瞪,盯着吴世璠手上那块金黄的诱惑,然后头拼命的点。
吴世璠哈哈一笑,给几个农家娃娃一人割了一大块。
当炙热烫手的羊肉递到他们手上时,他们有种不可置信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