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兵得令后,回到队列。
未几,在熙熙攘攘的明军队伍里冲出几名骑兵。
他们身披孝服,头戴麻冠,手执丧棒,打着白幡,在众人的好奇中,跨过布满船桥的河面,冲到洪阳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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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心人人都有。
洪阳城上的守兵,见对方拼命填河后,居然只是派出了几骑报丧的骑兵,不由得觉得好笑。
“哈哈哈,那些海贼想干嘛?给自己报丧吗?”
尚军士兵见明军举止如此奇怪,战场之上既不带弓矢,又不带火铳,而是打起了哭孝的白幡!
饶是见识再多的老卒,这辈子也是头回见到!
因此也不下令开枪放箭,反而纷纷探出头来,争相观看,就为了看看对面的明贼想干嘛。
为首的男人手上没有任何东西。
他身材消瘦,甚至带着点佝偻,束起的飘飘长发、白色的抹额,身上的麻服,是他最明显的标识。
男人骑着马,在洪阳城下打马慢行,看着城墙上一个个年轻的脸孔,耳畔边传来墙上的阵阵非议,眼里满是哀伤。
就在两岸众人指指点点,注意力都往他这边看来时。
突然他猛踢马腹,打马奔驰,身后几名骑士也打起招魂幡旗,紧随其后。
白幡飘飘。
城墙上的尚军,跟河对岸的明军都瞬间静了下来,齐刷刷地望着眼前纵马的男人。
男人在阵前纵马掠行而过,声嘶力竭地叫着、喊着:
“谁是你们的仇人!”
“尚可喜……”身后的骑士扯着嗓子喊道。
“边个屠佐广州人!”男人忽然用广府白话喊道。
“尚可喜……”骑士们同声高呼,愤怒的吼声回荡在洪阳河畔。
“边个杀佐新会人!”
“尚可喜……”骑士们仰头长啸、放声呐喊,眼角的泪珠顺着脸颊,不断地滴落在这片他们热爱的土地上。
“地个刣死潮州人!”男人突然转换方言,用潮语放声大吼。
“尚可喜……”明军里的潮籍士卒们也开始叫喊,尘封的记忆渐渐苏醒,心中的怒火开始点燃。
“罗嘅屠咯南雄人!”
“尚可喜……”将士们心里的悲伤难以遏制,蕴藏在骨子里的仇恨被彻底激发,叫喊声撕心裂肺。父母惨死、妻儿罹难,毁家灭族的血泪倾泻而出。
“是谁迁界禁海,断我们活路!”
“尚可喜……”何祐、江胜、福建兵、广东兵、俘虏兵、团练、山贼……成千上万的汉人高举武器,仰天长啸,积压在胸中的仇恨被彻底点燃。
“是谁逼得我们背井离乡,无家可归!”
“尚可喜……”连同城墙上的一些绿营兵,此时也被这滔天的恨意感染,纷纷举着手中的武器,昂首狂呼。
他们本来就是被强征来的粤人,也是因为迁界禁海而家毁人亡的无辜生民。
男人猛然勒马急停!
战马吃疼,直立而起,仰颈长嘶。
男人拉紧缰绳,身悬半空,挥舞着手臂狂吼。
“谁是你们的仇人!”
“尚可喜……”南海绿营、沿途强征的乡民团练,这些被平南藩兵死死镇压住的将士们,他们隐藏在骨子里怨恨也喷发了。
刹那间,他们内心里极度渴望杀人,渴望用尚可喜的鲜血,来洗刷强加在他们身上的耻辱。
“汉儿不为奴!杀尚贼!杀尚贼!”
男人们如同疯汉,歇斯底里地在洪阳城外纵马喊话。
“咚咚咚……”战鼓如雷,霎时间,震耳的呐喊声直破云霄。
七千明军将士、城墙上的绿营士兵在这一刻,热血沸腾,仇恨的烈火燃烧了他们的理智,他们用尽全力的力气,喊出了他们心里最大的愿望。
“杀尚贼……”
“杀尚贼”几个字,宛如催命的诅咒,一遍遍地从洪阳河畔,缓缓地飘进城中。